而一旁王佐的话却让他心中的阴云如此刻金陵上空的黑暗一起,更加浓郁了几分。
“夫尸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练蜕——其虽称仙,表现的方式却如同鬼祟,道门取自三天清气的正阳法术对其无任何效果,而任何鬼术阴法在祂的手中都将得到极大的强化——”
“而最难缠的是,理论上如果不能找到此人当年兵解之后,其精魄寄居并仰赖成仙之物,并加以毁灭的话,那么其存在便真就如真仙一般,不死不灭——”
张法维的声音带着凝重,此时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八卦镜,镜分两面,一面对准头顶那正和朱厚熜交战的光人和海龙王,另一面中则出现了正在京城坐镇的天师道大真人张永续的面容。
不过此时这位钦天监荣誉监正,替朱厚熜坐镇京城的少年天师的表情有些疲惫,而从旁边烧尽的油灯还有油灯下堆积成山的各处官府送到京城钦天监,请求朝廷派出官到地方调查清除妖祟的文件来看。
显然,很有可能这家伙光是看文件,从这些官员公式化的叙述中分出轻重缓急,交给各级官员分类处理,忙了整整一夜。
但考虑到的其可以称大明建立之后最强天师的修为。
和他如今脸上的疲态。
按常理推测,为了应付这堆被朱厚熜嫌麻烦全都扔给钦天监处理的官府公文。
这位张大真人可能熬了不止一个通宵。
这让张法维看着镜中自己这个满脸写着疲惫的大侄子,想到自己曾经因为天师之位和钦天监的头衔同他闹出的些许不愉快,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愧疚。
不过,当对面的张永续拖着疲惫的身躯,透过八卦镜看见如今金陵上空那道完全由光束组成的人影之时,他的表情迅速的严肃了起来。
“这是——”
“尸解仙!世上竟真有这种东西存在!”
张永续那因为一年前失去父亲,刚刚褪去青涩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
当传说之物浮现的在自己面,无论平日里多么沉稳的人此时都无法保持冷静。
尤其是,那东西在道教的信仰中还道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不死不灭,逍遥天地的真仙——
而不远处,朱厚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对付的。
于是将主攻的方向转到了海龙王的一边。
对于这個貌似和道渊源颇深的疑似传说中尸解仙的存在。
则仅仅以法术牵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如此一来,当海龙王直面明廷的天子的全力一击时。
感受到面前骤然加重,几乎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巨大压力。
它一时惊恐不已,虽然心中早就在采石之战对朱厚熜的实力有所预料,但如今真正照面,才真正意识到朱厚熜绝非是自己独自能够对付的对手。
它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那把被明廷天子持在手中,闪烁着猩红色不详之光的邪剑斩破自己的身躯——
那真是一把邪剑——
相比于它仅仅是露出水面就超过千米的躯体。
那邪剑斩到身躯上所留下的最多不过数米的伤口真的不算什么。
但最令它胆寒的是,随着那柄妖剑每一次刺入自己的血肉。
自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
那些构成自己生命核心的本源之物正在被一点点的掠夺而走。
伴随着猩红的血芒吞噬血肉,他能够感受到,原本足够自己渡过千年后下一个灾劫的寿元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逝着。
它第一次有些憎恶起自己这伴随着岁月的流逝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躯体。
但凡自己的身躯小一点,它都能够凭借自己千锤百炼的战斗技艺躲开头顶明廷天子的攻击。
也能极大的削弱那柄似乎天然克制自己这种体型巨大的妖兽的妖剑。
是的——那柄妖剑——
当伴随着又一阵彻骨的剧痛传来,它终于看清了那柄闪烁着不祥红光,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祥之光愈发明亮的妖剑。
原来——是你吗?
它认出了这柄随着那位在虎牢关下一战擒双王,震惊天下的天策上将而闻名于世的传奇宝剑。
虎牢——虎牢——
在那位秦王率领他的玄甲骑兵抵达虎牢之前。
那雄关之下,被镇压的那如妖如魔一般的可怕暴君已然从长眠中苏醒。
其生前食人心肝如同儿戏,趁着晋庭无能,追随其兄割据北方。
掠地屠城,杀人无算,其兄病死后,就连自己子侄兄弟,亲生骨肉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食粮蝼蚁。
但就是这样可怕的妖魔暴君,却因为神通高强,纵观南北朝数百年战乱,无论是慕容拓跋,还是宇文高氏,都只能将其暂时封印在虎牢关下。
但求无论朝代兴替,世人记得及时加固封印,避免此物破封而出,再次霍乱天下。
可惜,人之野心无穷,总有人试图从那些可怕之物的身上获取力量。
当那可怖的妖邪在野心家的谋划下重新出世,掠夺万民之时。
人们却不无惊恐的发现。
隋庭崩溃的速度实在太快。
而天命又极为“巧合”的同时陷入了沉睡之中。
那虎牢关下的妖魔得以舞动长槊,再一次露出獠牙,仰天怒吼,残掠万民。
隋庭衰微,群雄并起,天下之大!一时竟无人能驱逐这可怕的凶兽!
伴随着万民的期盼。
他应声而出。
也许这一刻,上天都在助力他功成扬名!定策天下!
当那秦王剑最终斩下那凶兽骇人的虎头。
年轻的秦王立于尸山血海之中,他抬头东望,眼中却无半点功成的喜悦。
触目所见,江海为尸骸所填满,而眼前原本富庶的关中膏腴之地。
再度被打成了一片白地。
鲜血浇灌荒芜的原野,沃土上不生粟米,唯有穿透尸骸的野草肆意滋生。
于是他高举秦王剑,接受了注定要同眼前这可憎之物一样,注定手足相残的可悲宿命。
伴随着王世充颤抖着身体,跪倒在他的马前,伏地献上降表,身后是漫山遍野的唐军纵情的欢呼之声!
他们高声庆祝着眼前这酣畅淋漓的胜利,沾满血污的面庞带着喜悦,憧憬的目光望向那个骑着白马,立于早已死去多时的巨兽尸骸之上的身影。
等待着他亲口宣布四百年乱世的彻底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