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面前以北方全真为首的道门和南方以天师府为核心的正一盟之间隐隐的对峙,张永续和蓝道行虽然彼此远隔千里,但此时无一例外的选择了开始了在无论在组织还是观念上,随着千年的分裂相去甚远之间的南北道门之间的和稀泥。
而邵元节的话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这让张永续不得不再次审视眼前这个受宪宗之召,是当年的龙虎山中唯一一个跟着自己爷爷北上效命的龙虎山外姓弟子。
当时是四十七代天师力排众议,方才将其纳入北上的队伍,为此还遭受了不少张氏子弟的非议。
“无需他人,也无需器物辅助,我只需持此剑,以诚心为引,伏魔祖师即可降世伏魔——”
“不容天师费心,说不得,九天招雷之法虽然急速,却未必能的快于我!”
于是,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
邵元节一不用器具,二不开法坛,更无谈沐浴更衣这种礼数细节。
其横真武残剑于前,掌心中精血流淌其上。
他手中的真武伏魔残剑上冒出了幽幽白光。
“启……启灵了!”
张法维和诸多道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无需器具科仪,甚至连祷文都没有,却真的得到了真武大帝的回应。
这名为邵元节的道人的修为之高,究竟已经抵达了何种境界。
而这开坛召将之法……实乃闻所未闻?
对于身后诸人的思绪翻转,邵元节却并不在意。
他凝视着面前随着真武残剑上浮现的白色虚影,手指随着口中神咒有节奏的摆动。
“臣闻紫微大帝,伏魔祖师。实万圣之所宗,为众星之所拱。权司下土,御极中天。主握阴阳……”
“示伏魔之秘旨,开度厄之妙门。殄灭群凶,恢弘万化……”
“醮官邵元节,今扫地为坛,吁天请命。仰干道化,俯赐矜怜。翠盖鸾旗,影暂离於金阙。凤笙龙管,声渐下於人间。左郁仪,右结璘,前招摇,后玄武……”
“天地水陆之神祇,执箓持籍。酆都岳府之帅将,仗钺秉旄。瑞雾霏微,天花飞舞。冉冉乘云而下,勃勃浮空而来。拜手天阶,祗迎圣驾……”
正是北帝伏魔神咒。
真武大帝,为玄武,为水神,更为北方之神。
但北方之神却并不单指真武大帝。
确切而言,这时候汉族信仰中的北方之神有三個。
颛顼也常被视作北方主神而存在。
伴随着白光愈来愈盛,天空中北斗七星此时也闪烁不定起来。
放射出七色光彩,在空中隐隐组成一个巨大的玄武图案。
从北方骤然吹来的冷风拂过这片金陵古战场。
人们听见,每当这冷风拂过这大江南北两岸的尸堆之上,从这凌冽的北风中便传出金戈铁马的嘶鸣和勇士奋战的怒吼声。
或许是真武大帝见到了这些将士们在疆场奋战的英姿,同样不忍这些英魂随着时光的流逝消散于天地。
于是将这些徘徊在战场上的阴兵鬼将裹挟入风中,一同带走,以期在未来再一次效力疆场。
但……大江两岸,鲛人和明军激烈厮杀,留下银魂无数,鬼哭神嚎可以理解。
但是金陵城中,尤其是紫禁城传来的这凄厉的嚎叫这又如何解释?
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法维脸色一变,再瞅了一眼邵元节手中的那柄所谓真武残剑……凭借着他多年打理龙虎山上历代祖师遗宝的经验。
他仔细观察,自然能看出邵元节手中的那柄断剑的年代并不久远。
顶多也就是百年前的东西。
而接下来,邵元节将那柄断刃向上一抛。
正落入那空中玄武虚影的口中。
其口中高颂的神名则让张法维心中一沉,终于确定了对面召唤的到底是哪位真武大帝了。
有点完蛋啊!这位爷!还是在这里!
感受着头顶越来越浓郁北帝真武冰冷肃杀的气息。
正在随众人一起布置着九天引雷大阵的张法维悄咪咪的抬头,望了一眼此时突然传来阵阵在烈火燃烧之中男女鬼哭之声的金陵禁宫。
感受着那道随着哭声和烈火灼烧声,越发浓郁阴冷,带着腐朽意味的天子龙气。
有点坏事啊!
张法维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连那位爷也没有彻底凉透吗?
也要趁着这个关口诈尸,给大家伙整个大的?
想到历史上那两位堪称不死不休的死仇。
张法维已经不敢想象当这两人碰面之后的场面该有多么惨烈。
只希望他们能搞清楚的现在的形势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吧。
张法维在心中默默的祈祷道。
但似乎是上天都不想让此时的金陵太过于平静。
只见此时金陵禁宫中突然冲天火起,那火柱带着些许黑蓝之色,并不炙热,相反却带给之金陵城中几分寒意。
这也让金陵城中的人们面对金陵城面对着突然冲天而起的巨大火光,仅仅是被吓了一跳,而并没有真的遭受到财产和人员的损失。
那火焰笼罩着整座紫禁城,其中的宫女太监见身旁幽幽火起,下意识的逃窜,但片刻,他们便反应过来,那些火焰尽管看起来凶猛,但哪怕是将手掌放入其中,也只是感觉有些许微微的凉意,甚至炙烤之下,就连劳累一日的疲乏都消散的了许多,顿觉神清气爽——
或许,这是那位悲情天子最后的仁慈——
而在金陵观星台上,那位带领诸多枢机使戍守南京,长久戴着面具的贾大人,此时却也呆呆的望着禁宫的方向。
旁边人轻声呼唤,见其不为所动,上前搀扶,却惊觉这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人死死的注视着金陵的方向,面具之下的面容已然泪流满面。
“陛下……”
那道声音如梦如幻,以至于身旁的侍从只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直到面前的这位贾大人推开了侍从,整理了衣冠,向着不远处那冲天火起的禁宫方向遥遥一拜,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谦卑恳切,哭诉道。
“臣受秘诏南下召图兴复,募义兵讨燕贼,竟闻金陵城破,天子逊位……”
“吾世受国恩,国有难,义同许,本当死明志……”
“而燕贼可恶,扰乱皇统,亵渎天命,吾欲坐视其灭亡,穷兵黩武,残害国家……”
“陛下,老臣终于再见到你了!”
言罢,流涕痛哭,声音悲惨,周围侍从百官莫不动容。
但无论这禁宫的异动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
头顶那骤然阴沉漆黑的天幕,似是要故意压上那金陵禁宫的冲天火光一般。
天空中北斗七星在黑暗之中愈发的闪烁,其光芒盖过了日月,自然也盖过了那禁宫的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