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在我家乡的传说中,鲛人如果真的爱上了某个人类的话,不光她的形态会变得美丽非常,就连落下的每一滴眼泪都将化为珍珠。”
说话的时候,这位妖娆的夫人紧盯着谢迁。
目光中是和手臂上的白蛇冰冷视线中完全不同的火热目光。
很久,她都没有遇到过这么美味的人类了。
那黑色的双眸中金色竖瞳隐约的闪过眼底。
蛇夫人如此想道。
她听闻过那些上古时期,自己家乡的那些古老的部落中流传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故事。
巫师们会将部落中心性最为纯洁少男少女献祭给神明。
以此来获得庇护。
但她从未想过,这样美味的气息竟然会出现在一個老人的身上。
看来那些中原人修炼的秘术不光能正直自己的思想。
在那些可憎的邪魔眼中,同样是极为美味餐食。
那些儒生们就是这样“舍生取义”的吗?
有趣,有趣……
“鲛人泪——”
谢迁从郭勋的信中了解过这种宝药。
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谢迁知道鲛人泪的功效,但是对于它的来源,却有着其它的看法。
而蛇夫人看着仇鸾离去的背影。
但留下的那两名武士却依然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能够感受到这两名在仇鸾的嘱咐下,寸步不离谢迁左右的武士周身气血的强盛。
纵然比之那两名负责保护朝鲜国王的拜火教武士也是不差了。
更何况,她还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那是巫术阴灵的气息。
异人——
看着面前的两人,蛇夫人的心中暗自吃惊不已。
明廷果然不愧是天朝上国。
就连使团出行随行武士都如此厉害。
这让她不免收回口中獠牙,跟在谢迁身后,以静待时机。
“夫人是哪里人?看起来不像是朝鲜本地人,也不像是北方女真出身——”
谢迁对于身旁这个举手投足之间都同中原及周边蛮族不同的女子提起了些许兴趣。
他转头过,看着女人手臂上的白蛇。
经验告诉他,那并不是像内地很多豪族通过种种手段驯养的,用以抵抗鬼神的灵兽。
而是真正的天生地养之宝。
“我的故乡大人应该并没有什么印象,它在比女真人还要更往北的荒原,上一次中原使者到来还是永乐七年的时候,大明皇帝设置奴儿干都司,在各地增设卫所——我们部落还曾经同明人进行贸易,可惜,北方常年有“不释之冰”,而“龙蛇猛兽,魑魅群行”,据说使者在回程的路上被妖魔所食,真是可惜——”
那女人答道。
谢迁点了点头,表情平静。
北方苦寒,不适合人类所居。
辽国皇帝曾经想要将北方的部落尽数收归囊中。
但可惜最后还是因为统治成本太过高昂,完全比不上南下去侵吞宋国,因此自己主动放弃。
“鲜卑人亦是黄帝后裔,当今中华强盛,终有一天,鲜卑突厥之众将返还故土。”
谢迁说道。
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永乐时期的使者的死亡到底是意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如今已经不可考察。
炎黄之民的统一在他这样传统士大夫眼中才是头等大事。
自中原战乱,华夏苗裔或北上遁入冰原,或南下逃入群山,或向西奔入沙漠,或制作木筏,漂流过海向东沦落为岛夷。
而今天下太平,这些四方遗民便应该率土归降天子。
以全天下四海之王业。
若是不遵王化,招致朝廷震怒,命王师征伐,以铁骑践之,血流漂杵,岂不可惜……
而听到谢迁的话,这蛇夫人却也并不恼怒。
相反,美眸轻眨,捂唇轻笑道。
“若是王命可达,四海诸夷又怎会有不臣之礼,可惜上高路远,而中华虽盛,但内部总有不测之事,恐怕宣威四海,并没有大人所讲的那么容易——”
谢迁不语。
等谢迁带着两名侍卫将王宫中可能有关白莲教的器物尽数带走之后。
一路上始终找不到下手机会的蛇夫人望着宫门前正逐渐远去的谢迁的背影。
眉宇之间的柔光散去,尽显冰寒。
她低下头,摸了摸手臂上那条白蛇的脑袋。
而那白蛇张嘴,竟然口吐人言。
“朝鲜已经沦为了明廷的傀儡,祭司们南下的计划,恐怕又要失望而归了——”
而蛇夫人闻言,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女真人呢?就算海西女真身后有明人的支持,他们也未必能将那日光下的黑土尽数占去。”
“不,你低估了女真人,也低估了明人。”
怎料女人怀中的白蛇听闻此言却摇了摇头,叹息道。
“海西女真已经彻底控制了北方,而明人则按照名单对丛林中的祭祀大肆屠戮,第一批潜入女真的祭祀基本上已经被屠戮殆尽,如今的情况,退守冰原,静待天命有变,再伺机南下才是上策——”
白蛇的声音冰冷而有条理。
“要像我们的祖先一样有耐心,鲜卑人等了数百年,才等到强大的匈奴帝国和更加强大汉室一同衰败,从而南下趁着中原大乱之机夺取了政权,现在中原仍旧统一,不是我们应该用兵的时候,更何况西方的罗斯人也正在崛起,对辽阔的冰原虎视眈眈……”
“那……”
这位蛇夫人有些不甘心抬头,死死的盯着谢迁的背影,如同最优秀的猎人看着自己从未见过的传奇猎物远去而遗憾不已。
“就这样吧——只要退守冰原,我们便依然能够保持自己独立和统一,从古至今,无论中原王朝再怎么强大,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征服辽阔的冰原的。”
白蛇说着,它给予了这个后辈最后的提醒。
随即闭上杏黄的双眼陷入了沉睡之中。
成败之事,非人力所能及。
那位中原皇帝想要靠着自己的绝强武力在既定的历史轮回中开辟出新路来。
古老者静静的观望着外界的变化,等待着重新入主中原的时机。
并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那位中原皇帝一系列改革并不看好。
隐隐的期待着在那位神文圣武的强势天子的猛烈改革下,强大的帝国将在百年后终于不堪重负,四分五裂。
它等待着,那时北方的武士将如凌冽的寒冬一样倾巢南下。
用长弓和马刀,占据他们马蹄所能踏至所有阳光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