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幅上似乎有字。
感到奇怪的贝勒爷忙将镜头朝那横幅看去,一看不禁勃然变色,心头也是无名火气,脸黑如炭,放下千里镜便吩咐左右:“传令,全军继续攻城,今日不破荆州,誓不收兵!”
闻言,副都统阿密达等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叫贝勒爷如此着恼。
“你自己看吧。”
董额愤愤将千里镜递到阿密达手中。
阿密达疑惑举起千里镜朝荆州城头看去,只一眼,也不禁愣住,原来城门楼那横幅上竟是写着八个大字——“洞额小儿,无能废物。”
洞额就是董额。
这世上有什么比说一个人无能废物还气人的么。
董额咬牙切齿,恨不得跃上城将那横幅撕的稀巴烂,怒极万分:“今日不破荆州,本贝勒脸面何存!八旗上下如何看我!我还有脸回燕京吗!”
愤怒至极的贝勒爷望着荆州城,眼神说不出的可怕。
士可忍,孰不可忍!
主子受辱就是奴才受辱,安洞保心知这是叛军的激将法,然而此时劝主子不顾脸面撤军也不是他这奴才能出口的,正犹豫是否进言时,却听主子竟命戈什哈传令汉军披甲于前先攻。
这是要给绿营做个榜样。
在贝勒爷的一惯认知中,八旗将士绝对比绿营能打。
很快,贝勒爷强令破城的军令传到前线。
“让我们汉军先攻?”
左元荫被贝勒爷的军令听的呆住,他知道贝勒爷是想他汉军八旗给士气低迷的绿营打个样,可这道军令也是让他送死啊。
后方响起的号角声跟催命符似的,吹的左元荫眼皮直跳。
左元荫手下的汉军佐领们也个个头皮发麻,他们很清楚城上明军防守很有章法,又连续击退绿营两次强攻,此时不管是士气还是战斗力都是极高,就他们这点汉军上去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会白白牺牲。
左元荫骑虎难下,原先以为叛军好对付,城中财富又多,这才支持强攻,还说自个愿意披甲率部先登。
哪想到这城中叛军是块硬骨头。
牛吹出去了,贝勒爷也当真了,这回由不得他不上。
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汉军越过绿营,披甲执锐先打再说。
发现汉八旗竟然上了,汪大元、马惟兴、金万镒等绿营将领眼神都是奇怪。
马惟兴是面无表情,金万镒是存了希望,汪大元则是跟做贼似的溜溜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八旗上了,八旗上了!”
在绿营的传统认知中,八旗兵都是凶兵,所以八旗兵出场一般都会奏捷。
然而未等八旗兵推着盾车重新进抵城墙,城上就是一轮虎蹲炮打了下来。
轰隆声中,四五十名披双甲的汉八旗兵就被打成筛子一样。
盾车也被打得“噗嗤噗嗤”响,但依旧坚挺。
这下子不劳左元荫下令,刚刚前进十几丈的八旗兵就纷纷退了下来。
城墙上的明军也不再用虎蹲炮轰击。
左元荫脸色难看,觉得太过丢人,把心一横再次组织进攻。
结果还是前进十几丈就被明军用虎蹲炮轰击,退回来,明军就停止炮击。
嗯?
一众观望的绿营兵不禁个个若有所思状,就连那帮汉军八旗兵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都沉默了。
左元荫再也不敢组织旗兵进攻,绿营一帮将领也心有灵犀似的纹丝不动。
唯一还想试一试的就是河南总兵金万镒,因为强攻是他的提议,损失最大的也是他部下。
但金总兵不敢轻举妄动了,他知道自己的兵被城上的叛军打怕了,若强行催逼他们进攻,弄不好会有哗变的可能。
手底下的兵真把他这个总兵大人宰了向叛军投降,那他金万镒就成大清的大笑话。
结果就是后方的贝勒爷就差赤身擂鼓,前方也是铳声连天,然而城墙与泥墙之间毫无动静。
真空地带好像楚河汉界,双方泾渭分明。
双方就隔着“楚河”对射。
对射结果显然明军占了上风,因为他们居高临下,又有城墙掩护,清军则是朝城上射击,谁占便宜一目了然。
射到后来,双方都有意识的减少了射击次数。
慢慢的,铳声静了下来,一泼一泼的箭雨也没了。
城上的明军全部探出头来看着对面清军,清军也在泥墙上定定看着明军,好像有默契似的,敌我双方就在这城下保持了相对和平。
之后却有明军从城上探出头喊话,让清军将自己的伤员抬回去救治。
不知为什么,清军听了明军的喊话后竟真的组织人手到城墙下抬尸救人,一点也不怀疑城上的明军会突然射杀他们。
后方的固山贝勒没有再让人吹号擂鼓发起攻击,而是铁青着脸回到了大帐中生闷气。
他的军令,前线根本不执行。
可能是考虑到给贝勒爷一些交待,避免贝勒爷向康亲王和朝廷“诽谤”他们,参战的绿营诸将并没有退回大营,而是组织军士在明军的泥墙上抢修工事。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也是表明他们努力的证据。
贝勒爷对此不发一言。
时间很快来到夜晚,荆州城墙下的抬尸救治工作还在继续。
为了方便清军救治伤员,明军还体贴的在每个垛口都竖起火把照明。
甚至还在城门楼将十几包药材用绳子吊了下来。
这个举动搞得气氛又怪又温馨。
西线无战事,距离西线三十里的东线却爆发了战事。
陈铁头率领的三百夜袭队通过武装泅渡的方式摸到了沙市外围,然而让夜袭队上下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刚发起攻击,还没有取得多大进展时,沙市的驻军就一窝蜂跑了。
毫无抵抗意志。
望着沙市堆积如山的物资,甚至好多物资都没有从车上卸下,陈铁头经过艰难考虑后决定放弃对逃跑清军的追杀,转而让人通知水营将船只靠岸,自个则组织镇上没有跑掉的民夫将物资往江边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