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师傅秘密见到康亲王杰书后,立即将自己协助皇帝擒杀鳌拜一事相告。
得知鳌拜已死,年轻的帽子王不由惊喜交加,旋即告诉牛师傅鳌拜在京党羽众多,有大学士一人、学士一人、部院尚书四人、侍郎三人、都统八人、副都统两人、领侍卫内大臣三人,而在地方督抚则有五人,满洲将军三人,其余副都统、四品以上旗员数不胜数。
宫中的侍卫几乎八成都是鳌拜的人,京师兵马司和顺天府也被鳌拜一党掌握。
正在前线领军平叛的平寇将军卓布泰是其兄长,平南将军赖塔也是鳌拜一手提拔,可以说鳌拜党羽不仅遍布朝堂,更遍布军中,势力相当大。
一听鳌拜一党有这么多,牛师傅顿时心头打鼓,担心鳌拜党羽要是带兵反抗,那样一来局面可就没法收拾了。
真要出几个横的,弄不好小皇帝都能被他们给废了。
那自己不仅当不上小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还有可能被鳌党羽给剐了。
想到这里,牛师傅不禁心生悔意,觉得先前在宫中太冲动了。
让鳌拜打成猪头又能怎样?
大不了跟小皇帝说他是故意打输,因为除奸一事得细水长流,得慢慢筹划,哪有脑袋一拍就干的。
似看出牛师傅的担心,杰书轻笑一声道:“牛,你放心,鳌拜虽是奸臣,但并无篡位谋逆之心,其党羽固然众多,不过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这些人只要知道鳌拜已死必定不敢乱来。”
言下之意抓捕鳌拜党羽表面看着是桩十分艰巨的差事,实则却是轻松的很。
这让牛师傅顿时松了口气,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让那帮奸贼知道他牛师傅的厉害。
“话是如此,王爷却不能掉以轻心,奴才以为对鳌拜党羽应区别对待,如辅臣遏必隆,吏部尚书阿思哈、兵部尚书噶褚哈、工部尚书济世、户部尚书马尔赛、刑部侍郎泰必图、内秘书院学士吴格塞、领侍卫内大臣塞本得和讷莫、班布尔善这帮人必须拿下,其他人暂时可不动。”
说这话的是原湖北巡抚胡全才,此人本就是礼亲王代善府上包衣出身,因此杰书这个礼亲王的直系传人就是胡全才的主子。
被西安方面以换俘方式换回后,胡全才湖北巡抚一职旋即被鳌拜革除,后与贝子董额、辅国公特尔亲等被俘人员一同返回燕京“闲置”。
所谓闲置就是哪凉快呆哪去,鳌拜没以朝廷名义追究他们兵败之罪,就属于祖坟冒青烟了。
好在康亲王杰书念在胡全才过往有功,为人也有大材,特意召他入府充任六品典仪。
建议小皇帝以布库游戏为名训练人手,于宫中趁鳌拜不备将其擒拿的主意就是胡全才献给杰书的。
只是同牛师傅一样,胡全才也没想到小皇帝动作这么快。
仔细一寻思小皇帝选的还真是个好时机。
进宫贺喜的鳌拜哪里会想到贺個喜会把自个命给贺没了!
这也是权臣的通病。
总以为一切尽在把握之中便目空一切,结果最安全的地方却是最危险的。
胡全才认同主子分析,别看鳌拜党羽众多,但真没有几个有胆量造反,所谓除去鳌拜一党实际只要除去鳌拜一人即可。
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从鳌拜党羽手中拿回宫禁控制权,如此就必须抓捕塞本得、讷莫、班布尔善三人。
这三人中,塞本得和讷莫都是鳌拜的侄子,班布尔善则是无耻投靠鳌拜的宗室,不把这三人拿下,宫禁仍为鳌拜一党掌握。
纵是外面的鳌拜党羽都被肃清,只要皇帝仍被塞本得三人控制,那这场“政变”就不能说成功。
弄不好还会反噬。
除奸的变成奸贼,被除的则成为忠臣。
杰书深以为然,决定由自己带领府上侍卫直接进宫拿下塞本得三人。
康亲王府有二等侍卫12人,三等侍卫8人,另有亲军50名,除此之外还有戈什哈数十,且随时可动员两红旗的披甲人、包衣,必要时候还可以联系一直被鳌拜被压制的两白旗人员共同参与,因此只要动作够快,自己又是亲王,塞本得他们纵使控制着宫中侍卫也断然不敢还手。
胡全才为确保万无一失,请主子将此事秘告顺承郡王勒尔谨,请这位同出代善一系的帽子王也带人进宫以壮声势。
杰书自是采纳,但决定先带人进宫,因为这会谁第一个带兵出现在小皇帝面前,谁就是小皇帝心目中最值得依靠和信任的人。
是万万不能让勒尔谨捡现成的便宜。
牛师傅这边肯定没有意见,也轮不到他有意见,当下又将小皇帝下旨诛杀鳌拜满门一事说出。
杰书听后顿时眉头皱起看向胡全才,意思这道旨意能不能执行。
倒是不怕平南将军赖塔敢造反,而是怕鳌拜他兄长卓布泰听说燕京全家被杀会狗急跳墙,做出不可控的事来。
虽说叛军主力是从中原北上,但西北战局也相当重要,万一卓布泰造反或者带兵投降叛军,必然导致西北战局逆转,如此一来本就不利的战局就是雪上加霜了。
杰书意不执行皇帝这道旨意,只将鳌拜同其兄弟府上围住,等大局定后再由三法司审理鳌拜兄弟子侄罪行,未想胡全才在那一脸认真思虑后,却说除恶务尽,不将鳌拜兄弟子侄诛光,这帮人肯定会联络其他党羽反抗朝廷。
并说若鳌拜兄弟子侄都在,其党羽很有可能从中推选主心骨,使之成为第二个鳌拜。届时又有卓布泰、赖塔等领军大将支持,皇上很有可能再次妥协,使朝堂仍为奸贼所据。
谁会被鳌拜党羽推举成为第二个鳌拜?
胡全才指这个人就是穆里玛。
穆里玛虽然前年在西山吃了大败仗,但毕竟也曾领军打过很多胜仗,资历又高,此人真把鳌拜一党拢起来确是个极大威胁。
道理是这个道理,鳌拜被诛后“群龙无首”的鳌拜党羽为了自保,的确有可能再推出一人同小皇帝打擂台。
然杰书还是担心诛杀鳌拜一族会让卓布泰铤而走险,酿成西北巨变。
“京中大局一定,奴才以为届时只需皇上一道圣旨即可使其束手就擒,王爷根本不必担心我八旗将士会追随卓布泰叛乱,他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小考虑。”
胡全才说的相当肯定,西北参战的八旗除了西安驻防和甘肃一带的驻防营外,就是卓布泰带去的五千汉八旗兵。
这些八旗底层将士跟鳌拜一党没有多少瓜葛,怎么可能追随卓布泰造反呢。
何况西北还有西安将军富喀禅、经略明安达礼、陕西总督白如梅等忠于大清的官员,有这些人在根本不必担心卓布泰会反。
经胡全才一分析,杰书当下再无顾虑,原是想将围杀鳌拜一族交由自己府上的侍卫去做,但不知为何目光却落在了牛师傅脸上,继而让牛师傅带马上持他信物去寻正白旗的贝子董额,请董额等两白旗的人去围杀鳌拜全家。
“嗻!”
牛师傅没有多想,当场应声。
杰书又让胡全才带人配合内务府将内阁的一众鳌拜党羽控制住,等他解决塞本得三人后,再将鳌拜党羽主要骨干一一拿下。
事不宜迟,牛师傅同胡全才赶紧出府办事,只两人刚出王府,胡全才却突然拉住牛师傅,低声道:“鳌拜家财万贯,王爷这是给了你一桩好差事。”
“是么?”
牛师傅顿时乐了,是啊,鳌拜这个大奸贼家中那是财货大大的有啊,偷偷弄几件小玩意就够他这辈子开销了。
小皇帝旨意诛杀鳌拜满门不就是抄他全家的意思么。
如此,自个作为除奸大功臣顺手捞一点是天经地义的事。
“胡大人不提醒,老牛我差点忘了这关节,多谢多谢!”
牛师傅也是上道人,当下表示一定为胡大人也悄悄摸上几件。
胡大人自也高兴,继而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块刻有“一心”二字的木牌在牛师傅眼前晃了一下。
“什么东西?”
牛师傅一头雾水,这牌牌是干什么的?
嗯?
见牛师傅表情不似作伪,胡全才赶紧将木牌重新揣回袖中,继而轻咳一声让牛师傅速去联络两白旗的人,自个则迅速奔内务府。
“一心?嘛玩意?神神叨叨的。”
牛师傅不解的看着胡全才远去,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想打起精神,强忍身上伤痛,带上几名康亲王派给他的护军直奔正白旗所在东直门内而去。
却不知胡全才远去没多久突然又停了下来,然后对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家车夫耳语几句,那车夫听后忙驾车快速驶向安定门内。
那片区域是镶黄旗居住。
鳌拜一族都是镶黄旗
内阁被围时,值房内一众鳌拜党羽正一边饮酒庆贺大汉奸吴三桂之死,一边研究如何利用此事分化瓦解吴三桂留下的那几十万叛军。
吏部尚书阿思哈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建议以小皇帝名义颁旨天下,除了痛骂吴三桂个狗贼外,就是告诉吴三桂的部下,只要他们改邪归正重返大清怀抱,那过往叛乱之罪朝廷一概不咎。
不得不说阿思哈出的是个好主意。
真要照此办理,恐怕吴三桂的几十万叛军能分化一半。
毕竟,吴三桂才是叛军敢于造反的底气,也是叛军的主心骨。老贼一死,其部下将领、官员岂能不人心惶惶。
遏必隆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他酒量不太行,几杯下去脸就红得跟什么似的,脑袋也是晕乎乎,但这不影响遏必降高兴的让边上伺候的拜唐阿替自己倒满。
众人中只有工部尚书济世酒量最好,连饮几杯都跟无事人似的面不改色。
“我看可行,等少保从宫中回来就让内阁拟旨,”
内秘书院学士吴格塞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嘈杂声,似有什么人在打斗喝骂,不由疑惑探头朝窗户向外看去。
“下面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内阁重地也是他们能撒泼的吗!”
酒劲上头的遏必隆也是大为恼火,丢下手中酒杯从炕上下来气冲冲推门而出,结果眼前一幕让他的酒意一下去了八成。
只见一众内务府的奴才把兵部尚书噶诸哈死死按在地上,十几名内阁值守的亲军也均被制住不能动弹。
内务府大臣明珠同一帮人冷眼看着站在值房门口面色大变的遏必隆。
“明珠,你干什么,造反吗!”
醒过神来的遏必隆怒不可遏。
“拿下!”
明珠压根不答理遏必隆,大手一挥众内务府包衣亲军就一拥而上将遏必隆按倒在地,又有人冲进屋中将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阿思哈、济世等人制住。
同一时间,负责宫禁的塞本得、讷莫、班布尔善也均被康亲王杰书带人控制,户部尚书马尔赛、刑部侍郎泰必图等在家的鳌拜党羽也被顺承郡王勒尔谨带兵拿下。
正如杰书所料,得知鳌拜被诛的一众鳌拜党羽除了其至亲之人破口大骂外,其余党羽在被制住时均是不敢反抗,甚至连问一句他们犯了什么事也不敢。
仅仅半天,满城内的鳌拜党羽就被捉拿了大半,鳌拜府邸也被多铎之子董额带人冲进,其子讷穆福等均被董额擒获。
只是当另一拨人马“突击”鳌拜弟弟穆里玛家时,却发现府上只剩奴才和一帮女眷,穆里玛与三个儿子竟在半个时辰前抢先出府逃出了京师。
顺天府良乡,望着身后根本看不到的京城,穆里玛面色铁青,心中更如刀绞。
其子那麻福策马走到父亲身边,难过的问道:“阿玛,我们现在去哪?”
“当然是去大伯那了,康熙杀了二伯,我们一定要杀回京师替二伯报仇!”
穆里玛的次子安达吉咬牙切齿看着身后京师方向,愤怒让这位二等侍卫脖子青筋暴起。
“对,报仇,不能让二伯就这么白死!”
说话的是穆里玛幼子白齐齐。
老大那麻福点了点头,提醒阿玛这里不能久留,追兵随时都会撵上来。
未想其阿玛却握紧双拳道:“我们不去西北寻你大伯,我们去河南。”
“去河南做什么?”
穆里玛三个儿子同时失声问道。
“康熙不仁,莫怪我瓜尔佳不义!我要引叛军入京!”
穆里玛用力一夹马肚,跨下座骑立时长嘶一声撒蹄向南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