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名为张狗子的少年将事情全盘托出后,众人才明白这土屋村到底经历了什么。
兵匪。
张狗子的“大姐”并非是他的姐姐,而是土屋村的一个德高望重的女子。四年前,土屋村遭了一场瘟疫,家家都被传染,几乎濒临绝境,周边的官府甚至已经准备烧村灭疫。
然而就在此时,一位红衣女子路过此地。亲眼目睹了村中的惨状后,她不顾官府派遣的衙役阻拦,执意进入土屋村,为村子里的百姓治疗瘟疫。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连百草堂的堂主都束手无策的瘟疫,竟然被这女子攻克,甚至整个土屋村都没有因瘟疫而死的村民。
为了报答这位名为苏绣的女子,土屋村的村民给她修建了一栋最好的小二层土楼,又给她安了家,留了一大片田地。在村民极力挽留下,苏绣选择留在了土屋村,用土楼开了一间小医馆,成为了附近有名的赤脚医生。
根据张狗所述,苏绣容貌昳丽,谈吐不俗,见多识广的同时医术极为高超。大家都说她是仙子,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土屋村的神仙,见到她时都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这位女神仙。
可苏绣却从未有过傲慢之意,相反,她心思淳朴,为人善良,深受所有人的喜爱,十里八乡的人有了头疼脑热来她这里治病,从来都是分文不收,甚至还会偷偷拿出些钱财,补贴药物,给一些穷困的人治病。
然而就在前些日子,一伙官兵突然闯进了村子里,他们身披锁甲,腰佩金玉令,他们进来转了一圈,留下一個宣读使便离去了。
那宣读使直接在村里宣布,汉王要在北环十三城选妃,得知了女神医苏绣的故事后大为感动,特令她前往太营,参加选妃一事。
得知此事后,土屋村顿时民情激愤,极力反对交出苏绣。为首的乡长呵斥并驱赶了官兵派出去传递消息的军衙,直接锁死了土屋村的大门。
然而民怎么斗得过兵,更何况是汉王的兵。乡长自然知道这一点,其他的土屋村村民也明白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为了防止村落被毁,这些人直接选择背井离乡,离开村子,只留下张狗子一个人看守村落,希望能等汉王的官兵掳掠完再回到这里。
“你当我是傻逼?”
听完张狗的叙述后,周离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又指了一指一旁表情沉重的唐莞,惊愕道:“这话说完她都不信。”
“啊?”
被点到名字的唐莞愣了一下,“为啥?”
“滚。”
周离没好气地将唐莞扔到朱浅云身边,随后他蹲下身,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张狗,开口道: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能说是漏洞百出,只能说是一坨狗屎。大明的户籍制度再烂,也不至于说跑了一个村子的人也反应不过来。更何况北环十三城相互照应,莫说是一个村子一大坨人聚一起逃跑,就是两三个流寇都不好藏匿,你喝多了?”
张狗没有说话,但眼中的仇恨是显而易见的。
“前面说的应该没错。”
叹息一声后,朱浅云缓缓地将长刀从张狗的脖子上拿了下来,平静道:“锁甲、金玉佩,只能是三千营。而在北环十三城中,能调动三千营的只有我父亲。”
“你父亲?”
张狗先是一愣,遂大怒道:“你是那狗贼的女儿?!你也是个畜!”
没等张狗把话说完,唐莞便直接掐住了他的喉咙。她倒也没有用力气,只是看着呜咽的张狗,淡漠地说道:“说话干净一点,他俩对你好,不代表我有素质。”
那张狗很是愤慨,但实力的差距下只能憎恶地盯着三人。朱浅云没有言语,只是咬着大拇指尖,美眸之中满是沉思之色。片刻后,她开口说道:
“张狗,我父亲犯下的错误我会替他承担。现在你最好配合我们,让我们去见一见你口中的苏绣,或让我去见那群官兵。否则的话,事情会越来越严重。”
唐莞见状松开了张狗的喉咙,走到朱浅云身边,手中寒光闪烁,一根明晃晃的针刺出现在她的手中。一双黑玉似的眸子盯着那名为张狗的少年,指尖微颤,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一旁的诸葛清看着几人,并没有言语。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荷叶中的土屋村,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一样。周离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打扰诸葛清,而是不经意间挪了挪身子,挡住了诸葛清的存在。
“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狗看着众人,冷静下来的他知道自己无法与这三人抗衡,所以他选择了交流,“你口中的三千营至少来了村子两三趟,就为了寻找大姐的踪迹。你身上有汉王的腰牌,若我告诉了你,所有人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不然呢?”
周离嗤笑一声,开口道:“等,就硬等,然后等着被三千营请来的锦衣卫破除障眼法,给你们的乡长砍了头,再将你大姐抓走?”
“你!”
张狗大惊失色,随后他便反应过来这是在诈自己。他的脸上刚刚流露出悔恨的神色,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狗儿,让贵客进来吧。”
张狗一愣,随后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在一旁不起眼的小楼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走出,满是沟壑的脸上只有平静。他看着几人,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诸位若是不嫌弃,还请进里一叙。”
“爷爷,这!”
张狗满脸震惊,想要说些什么。但那老人只是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贵客们说的没有错。”
满是深意地看了朱浅云腰间的那块金玉佩,老人缓缓说道:“民不与官斗,若是只能埋头苦等,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被揪出来。若是这几位贵人良善,或许我等还有一丝生机。”
很显然,这位老者是属于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张狗一点也不敢反驳对方的话语。他只能低着头,不去看三人,藏起了自己的情绪,颤抖地为三人指引方向。
周离和朱浅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朱浅云退去一步,将唐莞护在身后,而周离则打头阵,只有他能看见的周季在身边徘徊。几人就这样在那张狗的引领下,走进了这座小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