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后，叶水根沉着脸说道：“小秋，这车是翻新车，你怎么说是组装车呢，这不是骗人嘛。”

“爸，这是营销手段，如果我说是翻新车，谁还买啊。”

叶水根瞪着眼睛：“没人买也不能骗人。”

叶寒不慌不忙说道：“爸，你说我们自行车和新车相比，质量差吗？”

“车是我组装，质量当然没得说。”

“既然质量好堪比新车，我们的确也是组装出来的车，是就不是骗人。”

叶水根一愣，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又想想好像哪里不对。

“好了爸，算算我们挣多少钱。收一辆车是七元，油漆算是一元，卖车160，摆摊13，我们一天挣了165块！”

老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双目圆睁，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他是八级钳工，一月也就三百多，自己儿子一月还不到三百。

胖子裂嘴大笑起来：“太好了，蹬我们攒够三千就去进货。”

叶秋拿出五十元，“爸，这钱给你，这是你的工资。”

叶水根把钱推了回去，“你们不是要进货嘛，算我入股了。”

“好，那以后我们的钱就分成三份，现在一人发五元生活费。”

胖子笑呵呵接过钱，“晚上咱俩去喝点？”

他煞有介事地说道：“行啊，不过恐怕你没有时间。”

胖子把胸脯拍得邦邦响，“世上就没有比我们喝酒更重要的事，怎么会没有时间。”

他嘴角上扬，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啊，郭婉芳来修车，说晚上下班要请你喝汽水。”

胖子瞪大眼睛，开始深呼吸，试图平静自己的心跳，“真的？”

“针连着线呢，不信就走着，家属院小卖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像一颗颗繁星点缀在这座城市的夜空。

胖子蹬着三轮车，大吼道：“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

夜晚的风轻轻拂过脸颊，带走了白天的喧嚣和疲惫，带来了一份清新的舒适。

进了家属院，转过一个弯，胖子的鬼哭狼嚎嘎然停止。小卖部前郭婉芳一袭白裙，宛如从画卷中走出的仙子。

胖子的双手紧紧抓住三轮车把手，手指的指节由于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

叶秋上前微笑道：“挺守约嘛。”

郭婉芳昂起脑袋，脆声道：“当然了。”

随后她拿出两块钱，“王姨，给我拿四瓶汽水。”

叶秋接过两瓶，“我跟我爸回家去卸箱子，你们俩聊。”

说完他左手拎着汽水，右手扶着车架上的木箱，消失在夜色中。

胖子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婉芳最近还好吧。”

郭婉芳撅起小嘴，“不好。”

胖子露出凶狠表情，“谁欺负你了？”

“哎，是今天排练，我一直唱不好新乐曲，对了我唱一遍，你来感觉下好不好听。”

“从不会知长路几长，何必要知变化无常。我但求知道当夜静风凉，能找得到你来分享………”

十分钟过后，郭婉芳发现自己找错人了，无论她怎么唱，刘槟都会拍着巴掌叫好。

郭婉芳眼睛一瞪，挥舞起小拳头，“刘胖子，伱在敷衍我。”

尽管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甜美，但那话音威力让胖子打颤。别看郭婉芳外表温文尔雅，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器，可从小她淘气，最喜欢追着胖子打。

胖子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一片飘摇在风暴中的树叶。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膛。

“我刚想起来，我妈等我回家吃饭呢。”刘小胖蹬着三轮车落荒而逃。

晚上九点，家属院啤酒摊。

叶秋笑的合不拢嘴，胖子恨恨道：“别笑了，还是不是朋友，就不能给哥们支個招？”

他好半天才忍住笑，“胖子，你从小就怕郭婉芳，你这好不容易长大了，终于不再挨打了，你又往上凑。”

胖子涨红着脸，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手摸摸鼻子，说道：“我，我就是喜欢她，这有错吗？”

“行吧，哥们就教你一招，曲线救国。”

“叶子，叶哥，快说说，怎么个曲法？”

“你这段不要去联系她，等我们有钱后，你给她爸妈多买些礼品，多请你郭叔下几回馆子。”

胖子挠挠头，“这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只要你在她父母面前表现好，她的父母自然会为你说好话。”

胖子拿起一升的朔料扎啤杯，咕嘟咕嘟一通猛灌，喝完猛得一墩杯子，“好，明天我豁出这张脸，挨着家属院去收破自行车。”

“好，记着去老家属院，那里的破车多。”

晚上十点，夜色晚了喝酒人反而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家属院的。

大家三五成群坐在啤酒摊上，往往都是一人一升啤酒，没有菜。他们眼中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曾经引起为豪的工人身份没有了。

免费的医疗，免费的幼儿园，免费的服装，免费澡堂，都离他们而去。

“明天吴县有集市，那人流量挺多的，我们几个老同志搭班去？”

“行啊，我进的拖鞋在市里卖不出去，就去吴县了。”

“我这有一辆三轮车，再借林家一辆，我们赶早走。”

旁边桌上几个三十多岁中年，正低声商量着：“听说南边玩具厂，包吃包住一月工资400多，另外还有加班费。”

“赵哥，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四排房的张家小子就在玩具厂上班，他爸说的。”

“要不我们也南下打工去？”

“行，我们明天一早就去老王张家，问清楚了，我们就一起南下。”

“好，预祝我们南下顺利，一起干了。”

胖子见到叶秋发愣，问道：“叶子，想什么呢？”

他随口道：“在想郭婉芳如果知道你起这样的坏心思，会怎么样对你。”

胖子头皮发麻，寒毛瞬间立了起来，“叶子我感觉有点冷，快喝，喝完我们回家睡觉，明早起来干活。”

返回家中，叶秋见到母亲贺英坐在客厅，上前道：“妈怎么了，都几点了还不睡呢？”

贺英笑道：“等你呢，你大姐晚上来了，说你姐夫给你找了驾驶员的活，让你明天去找他。”

尽管八十年代的八大员中，有不少职业已经逐渐没落，但驾驶员这一职位却仍然屹立不倒，仍然是一个备受推崇的职业。

叶秋答应了母亲，并没有立刻反驳，他决定明天去找他的大姐夫，向对方说明自己不愿去当驾驶员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