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瑞叔叔?!”
林凯同在望向门口的同时瞬间就认出了高瑞,那个在他印象中向来对自己很好,总是挂着一副笑脸的高叔叔。
但当他刚想高兴的说些什么时,却猛然被高瑞脸上极为沉重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凯同,叔叔有事想要和你说,能让你的朋友先出去一下吗?”
围在四周的同学们很快也觉察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那种严肃氛围,于是纷纷识趣的起身告辞。
“凯同,那我们先走了,你一定要养好身体啊。”
熙熙攘攘的同学鱼贯而出,很快干净整洁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二人。
“什么事高叔叔?”
高瑞的突然到访以及严肃的态度让现在仍然一无所知的林凯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沉默了片刻,高瑞就像是在内心纠结了很久一般,最终才用低沉的声音道:
“你爸妈的事……你知道了吗?”
林凯同更疑惑了,他爸妈两周前和他说要去中环城出差一个月,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这两周一直也没给自己打个电话,但以前爸妈出差也不是没有这样无法和自己联系的情况,于是他也就没有多在意。
这怎么才两个星期,高叔叔就忽然到访,还问自己知不知道爸妈的事。
难不成,爸妈出了什么意外受伤了不成?!
想到这,林凯同当即着急了起来,连忙焦急的朝高瑞问道:
“不知道啊,我爸妈他们是出什么事了吗?是受伤了吗?伤的重不重?!”
但面对自己一连串的急切询问,站在他面前咫尺之隔的高瑞叔叔却依旧一言不发。
在这沉默的氛围中,他的心中猛然就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凯同,待会你别激动,其实你父母在两周前不幸遭遇了意外,已经去世了。”
霎那间,听到这一噩耗的林凯同脑海一片空白,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一时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只能张着嘴,犹如一条快要干涸的死鱼,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高瑞却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又再次用他那悲痛而沉重的语调继续道:
“警局那边已经结案了,他们那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西郊的化工厂,然后在那里你妈妈她不幸受到了虫群精神病患者残留的捕食磁场感染。”
“她发了疯,用铁锤杀掉了你爸爸,还把你的哥哥打成了重伤,现在还住在中央医院里。”
“听说当时现场满地的血,你爸爸被铁锤敲碎了头颅,撒得满地都是,你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等警员到的时候,都已经不成人形了。”
林凯同听到了耳畔尖锐的嗡鸣,粗重的呼吸就像刀割一般,不断的剜着心脏,大滴大滴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涌出。
“别……别说了。”
林凯同抓住自己的头发,浑身剧烈颤抖着,咬紧牙关断断续续的吐出了几個字,然后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我叫伱别说了!!”
失去至亲的绝望和痛苦,这才对嘛。
高瑞的嘴角勾起了愉悦的笑,这才是他想要的反应才对。
果然梁越那个傻子就是个另类,看吧,只要是拥有正常情绪的人类,都能被自己轻易挑动,陷入无边的痛苦之中。
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梁越那张可恶的傻笑着的脸,现在明明应该是享受愉悦的时刻,但却不知为何,高瑞感觉到了莫名的烦躁。
强行将注意力转回到已经濒临崩溃的林凯同身上,他的心情才好了些。
痛苦吧,难受吧,最好直接去死才对,只有这样你们一家才能在地底下重新团聚。
放心吧,等到时候我领养了你那个傻子哥哥,拿到那600万联邦币,会多给你们一家烧些纸钱的。
“你还不知道吧,这两年来,为了支付你那接近天文数字的医疗费,你家里甚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以为你接下来还能继续手术吗?别这样看我,我并没有撒谎,或许他们并没有对你提过经济方面的状况,但你爸妈当时确实已经到了连饭都要吃不起的地步了。”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去废旧工厂?你觉得呢……我猜可能是迫于生计,想去偷偷捡些废铁换钱,结果却不幸遭遇了意外,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是你啊凯同,是你一步步拖垮了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你才是那个比凶手更可恶的罪魁祸首啊!”
高瑞面无表情的说着,终于,林凯同彻底崩溃了,他状若疯狂的瘫倒在地,挣扎着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别再说了……求你了,放过我吧啊!”
如此撕心裂肺的祈求却并未让高瑞停止,反而继续步步紧逼。
“不过你也不必太自责,因为你的爸妈最爱的也未必是你啊,就算你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下一天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你爸爸也能用他们仅剩的五百块钱给你哥哥买了生日礼物。”
“看来,比起你这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你爸妈还是更爱能活的更久,陪伴他们更长时间的人啊,哪怕那个人是个智力有所缺陷的傻子。”
他瘫软的跪伏在地上,高瑞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从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宛若尖刀,深深的插入了自己的灵魂血肉之中。
眼见林凯同的意识已经快要彻底丧失,高瑞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然后拿出录音笔,按下开关,趁着对方精神防线已然破溃之时,宣读起了林海涛的遗嘱。
大部分内容原封不动,只是在遗嘱的最后,悄无声息的将继承人更改为了梁越。
“您同意遗嘱上的财产分配吗?林凯同先生?”
无法再分辨对方说的是什么,林凯同现在唯一的愿望只是想让这个不断逼迫自己的声音消失,停止。
“你确认过遗嘱上的内容了吗?!”
高瑞的声音再次拔高了几度近乎责骂。
“我确认了!我已经确认过了!!别说了!啊啊啊!”
按下录音笔的停止键,拿到了录音流程的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对他而言,现在这个已然陷入绝望中的少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并不完美,甚至有些仓促,只要有心人认真检查遗嘱,就能查出问题来。
但这又怎么样呢?
只要身为麻烦源头的林凯同一死,所有的隐患以及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外环城每天都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死于非命,谋杀,意外,抢劫,偷盗,过劳死,多到甚至连联邦政府都没法一一去统计,谁又会在意一个本就病入膏肓的人的死活呢。
况且想要一个人死,也不定要动手杀人才行啊。
将录音笔收好,高瑞愉快的哼起了歌,最后怜悯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林凯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只留下对方一人于绝望崩溃中挣扎。
哭声渐止,耳边反复回荡着高瑞说过的每一句话。
“是我的错吗?爸……妈……你们在怪我吗?还是说……你们最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喃喃自语间,从前一家人在一起的无数美好记忆浮现在眼前,又纷纷破碎成粉末,逐渐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一种类似于死亡的灰败。
……
顶楼的风很大,吹得林凯同宽大的病服猎猎作响。
罡风挂过脸颊,风干了脸上的泪水,只剩下了平静的麻木。
一脚跨过不高的围栏,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身体朝前一倾,就向着身下无边的黑暗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