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下班啰。”
哼着小曲,王师傅从慈善医院的食堂二楼溜达着出来,和一干同事告别,回家去了。
王师傅厨艺不错,十岁跟着他的父亲学做菜,父亲病逝后便接了他的班,来慈善医院食堂当了个掌勺的厨子。
平日里工作还算清闲,工资虽然不是特别高,但伙食不用自己出钱,别个地方见不到的肉蛋奶,在他这照常吃腻味了,属于周围人人羡慕的肥差。
别人羡慕他,王师傅自己也觉得挺满足的,唯独除了一点。
紧了紧脸上带着的口罩,就算现在是晚上,路上也没什么行人,他也不肯摘下来。
原因无他,就是王师傅的脸上有一块碗口大小的烫伤,这是他婴孩时期就留下来的,据说当时他蹲在父亲的灶边玩灶灰,父亲没注意,一个手滑就把热油浇在了小王师傅的脸上。
当时还小,那会的事王师傅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被热油灼伤留下的创伤,一直留存到了现在。
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保持单身的原因,他看得上的看不上他,看上他的他又看不上,于是这么多年下来,他都四十好几了也没成个家。
母亲在前年过世后,就自己一个人独居在北城区一处老旧小区里。
小区的地势有些偏,在巷子的最深处。
王师傅和往常一样,拐了個弯,穿过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眼看着出了巷子就要到小区门口了。
可忽然身后却响起了一阵零碎的脚步声,王师傅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飞奔来,下一秒,一根生了锈的铁棍,就虎虎生风的朝他的脑袋抡了过来。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就被一棍子敲在了鼻梁上,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搞定了,阿武。”
抹了把头上的汗,高大的男子朝身后的阴影小声喊道。
“很好大哥,快,趁现在没人,赶快把这家伙拖进去。”
说罢便从王师傅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油呼呼的钥匙,二人一起使力气,抬着王师傅这堆肥肉就进了小区。
打开公寓大门,把死沉死沉的王师傅往地板上一扔,文山文武两兄弟这才松了一口气。
揉着略微酸痛的手腕,文山朝弟弟问道。
“阿武,接下来该怎么办?”
“资料上说这人一直独居,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往来,暂时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说着文武起身按开了桌上放着的充电灯。
“大哥你的身高和他相仿,只是稍微瘦了些,明天你多穿些衣服,扮成他去医院和小远接头。”
“我留在这准备布置黑药的事情。”
文山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王师傅,做了个摸脖子的动作。
“要不要……”
“暂时不用。”
文武摇摇头。
“那些条子的布防排班表还没到手,具体动手日期还没定下来之前先留他一命,要不然尸体的味道不好处理。”
“先绑起来吧。”
文山手段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王师傅给捆了个严严实实,扔进了卫生间里。
来到充能电灯的旁边坐下,文山的眼神有些游离。
“你说我们这次的行动能成吗?今天我特地去慈善医院那边看过,外边都是条子,里边不知道还守着多少。”
他的语气充满着不确定,似乎急于得到弟弟的答复。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文武并未像之前一样立刻给予他肯定的回答,反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
“我不知道,哥,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是吗?”
他的眼睛里似乎闪动着某种火光,在黑暗中格外的耀眼。
“也是啊,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回了!”
文山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眼中也有一缕相似的焰火燃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文山就照着王师傅平日里的穿着乔装打扮了一番,带上口罩,来到了慈善医院。
根据昨晚从文武那里了解到的有关王师傅的人际关系,又有口罩进行遮挡,文山很轻松的就蒙混了过去,可本该在早餐时就出现的弟弟却迟迟未到,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那小子平时就不怎么靠谱,突然就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怕不是出了什么纰漏,不会有危险吧。
就这样一直忧心忡忡的到了中午用餐的时间,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文山才终于见到了弟弟文远的身影。
松了口气,借口腹痛想要上厕所溜出后厨,文山趁着没人注意,一把就将弟弟拉到了角落处。
本想好好训斥弟弟一番,却猛然看见了弟弟嘴角青紫的伤口。
脸色一沉,指着伤口问道:
“谁干的?”
文远的反应有些迟钝,但神经向来大条的文山又怎么会注意得到。
“没事,昨晚上不小心把那个富商的晚饭弄洒了,挨了两巴掌而已。”
文山的脸色难看极了,心头火起,但又想起这次任务的轻重缓急,只能暂时压下怒火,没好气的对弟弟道:
“挨打就对了,就你这毛手毛脚的性子,连饭都拿不稳,还能干成什么事……”
看着原本活泼的弟弟现在变得如此沉闷,文山也说不下去了,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头,心中对那从未谋面的富商更添了几分恨意。
敢动他文山的弟弟,那只手打的,他就把那只手剁下来当柴火烧。
“行了,你那边护工当得怎么样,见到那个奸商了吗?”
文山对于这些依靠吸平民百姓的血汗发家的商人本就没什么好感,再加上这人又打了他弟弟,想来叫他奸商也没什么不妥的。
想了好几秒,文远这才回答道:
“没见到,我被安排到别墅的一楼,一直没机会上去,那个富商也没下来。”
文山的神色顿时严肃了几分。
“为什么不让你上楼?他们怀疑你了?”
“不,只是他们觉得我太丑了,比较碍眼。”
文山:?
文远见哥哥这副明显不信的表情,立刻高兴道:
“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会长得丑,肯定是他们的眼睛有问题。”
“不……我觉得他们的眼光没问题。”
文远:?
两兄弟又贫了几句嘴,将刚刚沉重而严肃的范围冲淡了不少,文山这才和弟弟说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阿武的意思,让你想办法搞清楚别墅周围的警力变动情况,最好能拿到布防排班表。”
警力变动?
文远立刻就想起了昨晚他出门时警力增多的情况,就和大哥说了。
大哥认真的听着,不时询问着他一些更加详细的信息。
一边回答,文远一边犹豫是否要把自己身体出现问题的事情告诉大哥。
昨晚他头痛到昏了过去,等到意识再次恢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别墅门前,而手里正提着那个精致的餐盒。
若非餐盒里的食物早已混成一团,文远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他当时慌极了,生怕因为搞砸了差事而被那位可恶的管家换掉。
但结果还好,对方只是当场给了他两记重重的耳光,外加一个半小时的言语羞辱,虽然憋屈,但好歹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关。
到底要不要和大哥说?
文远纠结着,逐渐走神。
要不还是说吧?
“你个臭小子!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一拳头敲在了文远的脑门上,感受着分外熟悉的疼痛,今天竟不觉得生气,甚至有些亲切起来。
大哥一直都是这样,虽然平时很凶,但却格外的可靠。
小时候去上学,隔壁街有个过路人欺负他,大哥知道后硬是在路口等了三个星期,守到那个路人再次经过,才痛打了对方一顿为自己报了仇。
想到这,文远眼睛一酸,顿时有了想哭的冲动,但又觉得没面子,就把脸转朝一边,磨磨唧唧的道:
“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就是昨天晚上我……”
可惜话还未完,那股原本已经消停了一上午的头痛,猛地再度侵袭而来。
“你什么?”
糟糕……又来了。
这么想着,一种不同于之前几次发作的强烈第六感,忽然在文远的心头逐渐浮现,仿佛只要他这次昏过去,就会造成某种令自己悔恨终身的可怕后果。
文远极力抵抗着,想要出声提醒大哥。
但根本发不出声音,嗓子像是被糊住了一般,接着是手和脚,也逐渐开始麻木无力,最后彻底失去了掌控权。
他拼命挣扎着,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勉强保持住清醒的文远,此刻就像是一只被囚于笼中的鸟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嘴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发出了可怕而熟悉的声音。
“……我觉得,布防排班表的可能在一个警员的身上。”
“谁?”
“肖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