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也能说瘸了吗?
这个想法在梁越的脑海中骤然闪过,铁棍既至,来不及硬挡,于是侧身躲开了凌厉的挥击。
巨力击打在地上,碎石飞溅。
与此同时,目光不由得朝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大哥!您没事吧!”
梁越看到了孙二牛,而在他的前边,正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是个女人,其实光看她那接近一米八几的身高,微黑的皮肤,凌乱的短发,随性的穿着,以及手上拿着的一个半空酒瓶,根本不太看得出来她的性别。
如果不是梁越发动信息查询,看到了对方头顶那条明晃晃的血红文字,也不敢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确定。
【一个名叫谢幕的普通人类女性】
怪不得叫谢幕剧场……亏梁越本来还觉得这名字取得挺有味道的,感情人家自己就叫谢幕是吧。
梁越在她的脸上扫了几眼,五官立体,长相却很是普通,只有那双眼睛还算特别,眼尾向上挑,半开半阖,给人一种还没睡醒的慵懒。
似乎察觉到了这道注视,她那双困倦的眼睛立刻敏锐的朝梁越看来,二人的目光交错了几秒。
“谢团长,你们马戏团这是什么意思?”
胡胖压抑着愤怒和羞恼的声音,打破了院落中短暂的平静。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
她漫不经心的倚靠在门上,将酒瓶塞给了身后的孙二牛,示意他先进去。
孙二牛左右看了看二人间一触即发的局势,立刻识相的一溜烟跑到了梁越的身边。
本来还呆愣在原地的赵舟山,此时见马戏团的主心骨已经回来了,这才彻底放下了提着的心。
“反倒是我要问问胡队长,你今天让手下找我们剧场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黑金会长当时把老虎交给我的时候好像说过,驯虎的事由我全权决定,只需要在最后期限拿出成果即可,这如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個多月,你就这么急不可耐,是不是对黑金会长的决定有所不满啊。”
谢幕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刺在胡胖的心坎上,在八半门街,他胡胖谁也不怕,除了黑索会的会长,也是他效力的主人,黑金除外。
胡胖那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起来,他急促的呼吸着,用那只还完好的手指着门口的谢幕,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别你你你了胡队长,要是你还想来找麻烦,那就劳烦一个月以后再来吧,现在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谢幕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院门外,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臭婊子!
胡胖心头暗骂,要不是凭着会驯虎的本事搭上了会长,自己还能受她的气?
但她既然把会长搬了出来,就凭会长对虎戏,或者说那位即将到来的贵宾的重视程度,他现在就算再生气,也不敢真的在明面上拂了会长的面子,至少在他们为贵宾表演完虎戏之前不能。
于是他那张脸像是便秘似的脸时红时白,最终冷哼一声,带着手下们走出了院落,只是在经过谢幕身旁时恶狠狠的说了句走着瞧,然后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胡胖一行人离开,此时院落内只剩下了梁越,以及谢幕剧场二大一小三人。
虽然得罪了黑索会有权有势的胡胖,但这位谢幕谢团长却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揉了揉她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冲二牛招了招手,张嘴吐出一个字。
“酒。”
“哦!”
二牛立刻心领神会,抱着得有他手臂长短的啤酒瓶跑上前去。
“师傅厉害!师傅威武!都不用出手,直接就让那个死胖子怂了。”
嘿嘿的笑,二牛殷勤的说着,但谢幕似乎却不太领情,接过酒瓶,仰头喝了一口,然后随手就狠狠的给了二牛的光头重重一击。
“听说伱今天又逃课了?”
二牛捂住脑袋,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喊叫,显然平时很是惧怕这个师傅。
“我花钱是让你去学知识的,不是让你去逃课鬼混,要是明天我再从谁的嘴里听见你逃课的事,你就完了知道吗?兔崽子。”
又喝了一口酒,谢幕斜眼瞥了此时已经战战兢兢的孩子一眼。
二牛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指天赌咒发誓起来,保证以后再也不逃课了,谢幕这才放过了他,同时对不远处的赵舟山道:
“舟山,你先带二牛去周老师家道个歉,我有事想和这位兄弟单独谈谈。”
赵舟山欲言又止,想要和团长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把揪住孙二牛的领子,给他拖出了院子。
二牛没有挣扎,与其说是被拖出去,其实他自己也早就想开溜了,每次他犯错的时候,宁愿被舟山哥痛打一百次,也不想被师傅这样看似不痛不痒的说上几句。
只是在经过梁越身边的时候,向自己这位大哥挤眉弄眼了几下,并无声的做出了加油的手势。
看着孙二牛这样的表现,梁越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要是想留在这里,只要这位谢团长发了话,那应该就是妥了。
将瓶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干净,谢幕随手将瓶子扔进了一旁空着的木笼里,也不看梁越,随意道:
“进去里边谈吧。”
说完便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里。
梁越跟着进去,屋内的陈设简单,墙边靠着几个柜子,屋子正中央是一张老旧的木桌,几条长凳七零八落的横在周围。
“坐吧。”
指了指桌椅,转身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梁越也不客气,拉开条凳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同时毫不忌讳的打量起对方。
感受到这道毫无遮掩的视线,谢幕也不介意,反而用一种极为生硬敷衍的口气开起了玩笑。
“怎么?这是对我一见钟情了?不过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梁越:……
虽然早就知道这孙二牛的师傅不太靠谱,但这是否有点……
嘴角微微抽搐,梁越一时间无语凝噎。
不过好在对方也没有期望得到回应,从柜子的底层翻出两瓶积满灰尘的酒,走到梁越的对面坐下。
“你会喝酒吗?”
梁越看向朝自己递过来的酒,眉头不由自主的微皱了起来。
“会喝,但是我不喜欢喝。”
梁越讨厌酒的味道,从上辈子起就是这样,那种辛辣刺鼻的气味总是会让他感到反胃,而且酒精会麻痹大脑,他不喜欢酒醉时的失控感。
谢幕听到梁越的回答,似乎有些诧异。
“我以为像你们这种人都喜欢喝酒。”
梁越敏锐的抓住了她话中的要点。
“我们这种人?”
“是啊,像你们这种被警员整日追得抱头鼠窜的通缉犯。”
她的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眯了起来,单手撑在桌子上,扶着下巴。
“因为压力大,所以总是喜欢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来逃避现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梁越对她知晓自己通缉犯的身份并不意外,就刚刚孙二牛在她面前那鸡崽子似的怂样,铁定把自己和他说过的事都抖出去了。
于是毫不畏惧对上了她的目光,挑衅道:
“你这说的是你自己吧。”
对面的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回答我的人。”
怎么着,照她这么说来,她还和很多通缉犯说过这话?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梁越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没有往下深究。
“你叫……让我想想,哦,叫武水是吧?”
似乎是有些醉了,她拍了拍额头,才想起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听二牛那孩子说了,说你想要加入我们剧场?”
“不是我想,是二牛邀请我过来的。”
“哈哈哈哈,得了吧,就二牛那脑瓜子,只要是个人都能把他忽悠得团团转,被人卖了都得帮人家数钱。”
她一边畅快的笑着,一边又拿起酒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酒精的味道弥漫开来。
梁越默认了她说的话,没有反驳,同时也勾起嘴角微笑起来。
“那谢团长你的回答呢?”
酒瓶砰的一下被放在桌上,谢幕饶有趣味的看向面前的青年。
“本来是不会答应的,可是既然今天你帮了舟山和二牛,我谢幕向来有恩必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谢幕剧场的人了。”
话说到这,谢幕原本随意带笑的目光骤然一凝,幽幽的看向梁越。
“不过二牛应该也和你说了,最近警员正在附近进行大搜捕,不管他们找的人是不是你,都得给我低调一点,特别是你这张脸。”
谢幕拿着酒瓶的手支起一根,直直的指向梁越。
“不管是遮也好,还是割了也罢,给我处理干净了。”
“那是自然。”
梁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二人的手在木桌上空虚握了一下,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
终于,当天边的夕阳被绵延起伏的城墙彻底吞没的时候,黑夜,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