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藤田机关,其实这是一个统称。
在沪的各类日本情报机构,被纳入了藤田芳政管理后形成了这么一个所谓的藤田机关。
当然,藤田机关也是有直属力量的,这股直属力量所在的位置地方,便是藤田机关的驻地海东体育路7号。根据影佐机关编的哈,影佐机关成立于39年8月。
张安平到达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了,但藤田机关内的人员并没有下班的征兆。
张安平被堵在藤田芳政办公室门口,秘书告诉他:
“机关长正在会见贵客,还请张君稍等。”
狗腿张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不过他也不是老老实实呆着的性子,见状便到处溜达了起来,自来熟的和里面的忙碌的鬼子套近乎。
大多数鬼子都是这知道张安平这尊财神爷的特高课的福利可是他们羡慕的对象,此时见到了这位财神爷,当然要叽哩哇啦的和张安平闲扯。
不要以为特务的警惕性就高的离谱,言语间不是试探人就是在试探人的路,大多数特务其实就是领工资的正常人,哪来的那么多警惕性,张安平三言两语间就收获了不少关于楼鸟兽计划室的相关情报。
期间还和鸟兽计划室的室长认识了一番。
正和一帮日本人聊的嗨皮,藤田芳政的秘书走了过来,向张安平道:
“张君,您可以进去了。”
“各位,我先找机关长汇报工作了,下次我做东,到时候还请各位务必赏脸。”
一群鬼子笑呵呵的应是:
“张君相邀,必定赴约。”
“一定。”
秘书敬佩道:
“张君真的是受欢迎。”
“谁叫我是皇军最好的朋友呢?”
秘书笑了笑没接茬,但眼中的鄙视却是非常明显的。
藤田办公室。
藤田芳政正在和冈本平次再叙师徒情谊。
冈本平次的态度很低,浑然不像在外呼风唤雨的冈本大佬,藤田芳政的态度也很亲切,也不像过去那样端着
但师徒两人都清楚,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张安平就是在这种气氛中进来的,他进来就点头哈腰:
“机关长您好,咦,冈本君您也在啊,您节哀。”
藤田芳政带着笑容点头回应了张安平的问候,冈本平次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藤田芳政和声道:
“张桑,听说你最近很少去特务委员会班?”
“唉,”张安平叹了口气后道:“我就是个生意人,这一行确确实实是干不来的。”
“看样子张桑志不在此啊!”
藤田芳政惋惜一声后说道:
“张桑,目前正在筹备海日中友好促进会,你有没有兴趣来这里为日中友好奔波?”
张安平婉拒:“机关长,您是知道我的,我就是个生意人,这些事我真的不擅长我虽然这段日子没有班,但终究是挂着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头衔,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着如何开辟财源让76号自给自足。”
“哦,是吗?那张桑有没有眉目?”
“略有眉目我正打算找冈本君商量商量。”
张安平心道老子好不容易从76号脱身,你个够鈤的又想拉我去做招牌?良心真是大大滴坏啦!
“是吗?那倒是不错,伱本是平次的合作伙伴,平次正好在现在商业遇到了点问题,有张桑的帮助,确实相得益彰”藤田芳政似是话里有话。
冈本平次马接茬道:“张君确实是优秀的商人也才,既然愿意再度和我合作,真的是荣幸之至!”
“平次,你不是还有事么?”
“是的。老师,那您先忙张君,若是有时间,请到我家找我,我们可以谈谈合作事宜。”
张安平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等姜思安离开后,张安平立刻道:
“机关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藤田芳政和声道:“雏鹰长大了,总是想自己去飞。”
“机关长您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是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张桑真的是皇军最好的朋友,可惜张桑想的总是有点多张桑请稍等,我换件衣服,你陪我出去一趟。”
张安平有些纳闷,这老小子喊自己说出一趟?
不会是要学云老二请自己吃花酒吧?
请自己吃花酒的代价可是有些高呦,你老小子扛得住么?
藤田芳政换了一身日本和服后出来了,道:“张桑,请跟我来。”
跟着藤田芳政出了特务机关,他没有自己的车,反而了张安平的车,并示意秘书将自己车的礼品拿过来。
张安平疑惑:
“机关长,您这是要去?”
“我去见见老同学。”
“您说的是黄主任?”张安平一愣。
藤田芳政的老同学自然是他在市政府混日子时候的顶头司黄剑侠。
这老头一开始对自己挺看重的,但后来自己和冈本平次越走越近后,就疏远了自己。
淞沪抗战期间,躲在档案室混日子的黄老头却“诈尸”了,活跃在募捐一线,为国军募捐。
海沦陷前,市政府组织过一次撤离,老头也在撤离名单中,也不知道老头是怎么想的,拒绝了撤离。
“对。知道他住在哪吗?”
“知道。”
“开车吧。”
张安平怯怯道:“机关长,抵抗份子活动有些频繁,咱们就这么走?要不……唤些保镖吧。”
“除非张桑是抵抗份子。否则我不会有危险的,张桑,你是抵抗份子吗?”
“机关长说笑了。”张安平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一咬牙便启动汽车。
黄剑侠居住在内城的梅家弄。
此刻,老头踩着饭点回来,老妻看他回来后就喊他吃饭。
老头边洗手边说道:
“今天要喝两盅。”
“喝两盅?”老妻奇道:“打海沦陷起,你可就滴酒不沾了,怎么今天想起了喝酒?”
“有好事。”
“什么好事?”
“天大的好事。”黄剑侠哈哈大笑,但并没有向老妻解释缘由,老妻见状也不追问,便去酒柜拿出了半壶酒。
黄剑侠倒酒时心情大好,边吟诗:
“剑外忽传收蓟北”
“白日放歌须纵酒”
跳着念了两句诗后,老头却幽幽的叹息一声,再次吟道:
“王师何日复中原……”
老妻看着自己的老伴,叹道:
“你啊!”
黄老头看了眼端起的酒盅,索然无味的放下,道:“不喝了,不喝了!”
“这酒,且留着吧!”
老妻见状又将酒盅内的酒倒入酒瓶,边收拾边说道:“我最近看了不少传单,传单都是日本人吃瘪的消息,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国军在台儿庄歼敌数万,听说日本人的尸体都铺了整整的一地!恨不能见此美景呐!”
老头说完又心情大好起来:“我还是喝两盅吧!国军能取得这第一胜,第二胜、第三胜还会远吗?”
“就当是提前庆功了!”
“区区东瀛小丑,必将被我神州儿郎皆斩于马下!”
“你还是别喝了,伤身!”这次却轮到老妻反悔了,老头不高兴了,但又不敢惹老妻生气,正琢磨该怎么把酒骗来,却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你去看看是谁酒我收吧。”
忽悠老妻出去后,老头赶紧又把酒倒入了酒盅,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正感受着美酒在口齿间的醇香,下一秒,老头却愣了。
因为一个让他憎恶的人影,正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还开口唤他一声:
“老主任。”
“您猜谁来看你来了?”
这人自然是张安平。
可惜他的卖关子没成功,黄剑侠听到他的话后,脸黑了起来:
“晦气!”
“多好的日子,居然见你了,晦气!真晦气!”
张安平无语。
自己头的这顶汉奸帽子,自带友军友好度降一百的负面b啊!
藤田芳政这时候也进来了,亲手拎着礼物的他,进屋后便笑哈哈的招呼:
“黄桑,好久不见!”
去年和老同学藤田芳政见面,黄剑侠表现的还算热忱,但这一次再见藤田芳政,他脸却没有流露出一抹的高兴,甚至都没有起身。
“藤田啊,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欢迎你。”
张安平心道真是个倔强的老头啊,让你走你不走,现在见了日本人连场面话都不说,何必呢?
他狗腿般的将凳子搬到了藤田芳政的身边:“机关长您请坐,东西给我老主任,机关长一直惦记着你,可是专门来看你的。”
黄剑侠鄙夷的看着张安平,嗤笑道:
“夜猫子门,准没好事!”
藤田芳政叹息一声:
“黄桑,何必呢?”
“我记得你留学之时,曾羡慕感慨帝国的崛起和强盛。”
“现在,帝国愿意帮助中国,你却又恨起了帝国,这是何必?”
黄剑侠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下来,止住笑声后,道:
“藤田,你说的帮助是在我中国的国土烧杀抢掠吗?”
“你说的帮助是在我中国的首都,制造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吗?”
“你说的帮助,是要让我中国成为日本人的殖民地吗?”
“这是帮助吗?”
“既然是强盗,就不要干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事!”
黄剑侠的脸布满了冷峻:
“我知道你来的目的。”
“我黄剑侠没什么大本事,但祖宗还是认的!你想让我做一个数宗忘典的汉奸?”
“两个字:没门!”
藤田芳政脸也布满了冷意,在沉默一阵后,道:
“黄桑,我是一片好意。”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又精通日语,我不愿你浪费你的才华,国民政府有眼无珠,一个档案室主任便安置了你。”
“只要你愿意出山,市政府内职务你随意挑即便是市长也没有问题。”
“市长?呵,我黄某人一生从未追逐过权力,当初跟着中山先生,也不过是为了中华之兴盛!”
黄剑侠大笑道:“我虽然不是为了五斗米折腰的性子,但也受过先辈教诲,一身华夏傲骨,岂能折腰为区区东瀛蛮夷效力?”
“为虎作伥之事,妄想!”
藤田芳政幽幽的道:
“黄桑,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看在老同学一场的份,还请不要拂了我一片好意。”
“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指向张安平:
“你向我介绍的这个年轻人很不错。”
“他懂得变通,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哪怕是当了76号的掌权副主任,也一直特立独行,从未深陷其中。”
“但他知道做皇军的朋友才是在海的生存之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黄桑,你以为呢?”
张安平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藤田芳政这老小子带过来了。
合着就是为了当这个背景板和例子啊!
狗腿张赶紧表忠心:“机关长,我对皇军可是一片真心,您说笑了。”
藤田芳政不理会张安平的表忠心,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黄剑侠。
黄剑侠直接向张安平呸了一口:
“以前我觉得你是个有抱负有才华的青年。”
“可没想到你的骨头如此之软!”
“藤田,中国太大了,败类太多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想、都要做败类的。”
藤田芳政的声音转冷:
“黄桑,请不要拂了我的一片好意!”
面对这般的威胁,黄剑侠怡然不惧,傲然道:
“知道我为什么不走么?”
“因为……中国,总得有几个殉国者。”
“藤田啊,你觉得我会怕你的威胁么?”
藤田芳政听到这里,也意识到再说下去只是白费力气,起身鞠躬道:“黄桑,实在是失礼了。”
黄剑侠冷笑,日本人这套我实在是太了解了!
“告辞。”
“不送!”
藤田芳政转身的时候,黄剑侠喊道:
“君子不饮盗泉之水,藤田,东西拿走吧!”
张安平打圆场:“老主任,这是藤田长官的心意。”
“你住嘴!”黄剑侠大声呵斥一声,随后道:“藤田,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你我仍旧是同学。”
“但这是国战。”
“你我同学情谊抵不过国仇家恨!东西带走吧!”
藤田芳政转头,幽幽的看了眼黄剑侠后,对张安平做出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张安平又将带来的礼物拎起,小声嘀咕:
“不识好歹!”
随后跟着藤田芳政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妻关门后回到屋内,黄剑侠悠悠道:“以藤田的性子,你我……怕是在劫难逃了。”
老妻含笑坐下:“我知道。”
老头看着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妻,叹息道:“连累你了。”
“你当初不走,我就知道你有此心。你要赴国难成仁,我做妻子的自当相随。”
老头微叹,道:“此生只恨不能见饮马富士山啊!”
黄家外。
藤田芳政车后,脸色阴沉的可怕,张安平发动汽车后,小声道:“机关长,我送您回去?”
“张桑,你听过投名状吗?”
意识到藤田芳政话里有话的张安平心中破口大骂,面则赔笑道:“机关长,我对皇军是忠心的。”
藤田芳政不理会张安平的话,自顾自道:
“皇军一直把你当做朋友,但你却从没有把皇军当做朋友。”
“洋子因为你救了平次可以原谅你的私心,但我不行。”
“你既然做了皇军的朋友,那就只能做皇军的朋友,如果你想着给自己留后路,那么……”
藤田芳政冷漠的道:
“你就不是皇军的朋友了!”
藤田芳政虽然还没说出目的,但张安平已经猜到了这老小子要让他干什么了。
原以为是让自己当背景板,没成想还有让自己当刽子手的心思!
“藤田长官,我对皇军可是忠心耿耿!我永远是皇军的朋友,您一定要相信我对皇军的忠心!”
“张桑,忠心,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张安平哭丧道:“藤田长官,您想让我做什么?”
藤田芳政没有明说,而是悠悠道:
“我的同学黄桑,他是同盟会早期的会员。虽然后来他刻意远离了政治,但在国民政府中,依然拥有不小的声望和人脉。”
“这便是我多次请他出山的缘由。”
“可惜他对帝国怀有浓浓的恶意。”
“张桑,你觉得对这样的一个人,该怎么办?”
张安平为难的看着藤田芳政,犹豫了半天道:“机关长,我推荐让李主任……”
“张桑,我在问你!”
“藤田长官,我……我这人心善啊!”
藤田芳政的声音越来越冷:“张桑,我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
张安平无奈的叹息,一脸无奈的说道:“应该抓起来。”
“为什么?”
“既然他在国民政府拥有不小的声望和人脉,那抵抗份子一定会想办法救他,我们可以借此对抵抗份子进行打击!”
藤田芳政满意的看着张安平:“张桑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那这件事我就交给张桑了。”
“机关长,”张安平急眼了:“不带这样的啊!这种事我干不来,再说了,他还是我曾经的峰,在中国,做这种事可是要坏了名声的!”
“是吗?那张桑就不怕失去皇军的信任么?”
藤田芳政逼迫道:“张桑可是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皇军最信任的朋友之一!帝国信任张桑,张桑难道就这样对待帝国的信任么?”
“或者说,张桑从头到尾,都在和皇军虚与委蛇?”
“这样的朋友,可就不是朋友了,而是心怀鬼胎!”
张安平被逼到了悬崖边,脸色不由狰狞起来,沉默一阵后,他咬牙道:
“我干了!”
“藤田长官,您想让我怎么做?”
“按你的想法去做我知道张桑是个聪明的人,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如果你需要帮助,请尽管去找李主任和木内课长。”
藤田芳政笑道:“我只要看到结果。”
“是。”
随后藤田芳政示意开车。
张安平通过后视镜,看到这老小子逐渐收起了脸的笑意,让一抹悲伤爬在了脸。
鳄鱼的眼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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