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不在档口的日子,我和母亲全心全意照看书报档。母亲很早起来替梁叔去拿报纸,回来将报纸摆开,便开始一天的生意。母亲中午送饭给梁叔,我一个人看档口。
这一天中午,母亲刚离开,档口就来了一个人。我很惊讶,来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父亲见面劈头就问:“你妈妈呢?”
“刚离开。”我说。
“你知道你妈妈干的好事?”父亲黑沉着脸。
我的心突然有点害怕,父亲他今天怎么啦?好像喝了很多的酒,找人出气的样子。
“我以为她只是唠叨,本来对她还有点内疚,想不到她心肠是那么的恶毒,女人心,真是海底针!”父亲恨恨地说。
我不能让他这样骂母亲,他不配骂她。我说:“爸爸,你说话客气一点!”
“客气?对她这种女人还用客气?”他不屑地说,“知道吗?上次我被人打劫,躺进医院,是谁的主意?是你妈妈她干的好事!”
“你胡说,妈妈不是那种人。”我气得不得了,父亲他一定是疯了,他神经有毛病。
“你还帮着你妈妈,我这样待她,她会有这么好心来看我?她是看我死了没有,我就偏不死,让她看看。”父亲有点像疯狗。
我不再说话,我不想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家事,我不想成为路人围观的对象,此刻,我必须沉默。
父亲掏出一包香烟来,不认识他的人也知道他抽烟厉害,他的手指早就发黄了。他抽着烟,一点都没有走的意思。
我多么希望母亲不要来,父亲的暴戾我是知道的,他的野蛮、他的自私,总之,我恨透了他。
“小兰,也真难为了你!”父亲端详着书档说。
尽管父亲有时是慈详的,但再也无法改变他在我心目中留下的糟糕形象,一张白纸被墨汁沾染了,就再也不是一张白纸了。我曾想在他的面前眩耀我的书档,想得到他的赞美,可是现在,我压根儿不想他呆在我的书档前。他的衣着是高档的,皮鞋是光亮的,手里拿着的香烟是进口的,头发光滑得爬不上一只蚂蚁,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我心目中的慈详父亲,这些东西是多么的廉价。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要以出卖自己为代价,这真是人生的不幸和悲哀!
父亲站了起来,因为母亲出现了。我摒住呼吸,祈求上帝,如果有上帝的话,帮帮我!帮帮我的母亲!我的直觉告诉我,父亲会让母亲在大庭广众下出丑,他认为他有这个权利。
我的直觉一点都没错,当母亲见到父亲的时候,也许她也感到了什么不对劲,她的脸色是紧张而苍白的,我可怜的母亲!
“爸爸,有什么事好商量,回家去吧!”我几乎是哀求的语调。
“明人不做暗事,况且那已经不是我的家。”父亲的脸因激动而涨红。
母亲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惶恐地说:“妈妈,爸爸他——”话刚说了一半,父亲的大手已举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照着母亲的脸就是一巴掌,那声音撞击着我的心,痛疼得不得了,仿佛被打的不是母亲,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