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镜子上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井野淡金色的长发瀑布似的贴在背上,本就白的反光的皮肤,被衬托的更加白皙细腻。
井野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冰冷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温度,她内心的不安和悸动也缓缓平复下来,可以冷静地审视和反思自己。
为什么她要无视父亲的警告,对着完全不了解底细的人使用心转身之术呢?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洗涤过一遍后,井野竟始终无法回忆起刚刚不久前的情绪。
仿佛自己大脑的沟回,都变成了仙道想要的深浅,只记得他允许记忆的事情……
井野猛地摇摇头,身后金色的瀑布如鱼尾般将水珠甩飞。
她当时想的是用心转身之术窥探仙道的记忆。不过对清醒的目标使用此术,一旦侵入他大脑中重要的记忆区,便会引起目标的警觉,从而将井野的意识弹出体外,并不会让双方受到伤害。
本应该是这样的结果的……
一想起那尊只手遮天的巨影,井野两腿就发软直打哆嗦,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着。
对了,当初让她失去理智上头地对仙道用心转身,除了中午累积的情绪之外,还有其他的让少女无法说出口的原因。
进入荒芜空间洗涤过意识后,井野竟发现,自己可以更加直率地面对内心的想法和情绪。
此时的井野自然不知道,她的精神强度受过淬炼后得到了显著增强。
而给她带来福祉般造化的,竟只是看了那尊神迹一眼。
井野审视内心,将那羞于启齿的晦暗心思主动暴露出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甚至很孩子气——就是因为井野初见仙道后,被他的帅气艳羡到,便下意识地拿暗恋的佐助与之做比较。
然后悲剧地发现,即使她对佐助有着一层粉色泡泡的滤镜,但正常的审美却告诉她,佐助和仙道相比,还是要差不少……
之后更是发现,仙道这种居家型美男子,无论温和的气场还是怡人的亲和,都无比吸引着少女的芳心。井野便陷入了对爱情不忠的羞愧,最后恼羞成怒。
很孩子气的思维。
明明只是单相思的暗恋,却好像已经迈入到“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至真至爱之情之中。
啪!
井野两掌合在自己脸上,被自己的愚蠢幼稚给气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会儿才醒悟过来!”
此时的井野,就像是成年后翻出了叛逆时期的中二语录,光是脚趾抠地已经无法发泄羞愤了。
虽然这成长的速度有些过快,只是因为在荒芜中多看了一眼。
忽然,浴室外响起仙道的声音:“睡裙我放门口了,你洗完后换上这个,然后来二楼书房叫我。”说完放下衣服便离开了。
厨房那边有影分身顶着,加上幻术的辅助,根本不怕鹿丸和丁次发觉,身旁的井野已经换了人。
井野关掉花洒,用仙道之前给她准备的新的干毛巾擦干身子,略微胆怯地将浴室门拉开一条缝隙。
门前的地板上,整齐地叠放着一条浅紫色棉质睡裙。走廊里空无一人,仙道和鹿丸他们的交谈声从餐厅里传出。
井野连忙抓过睡裙关上门,匆匆罩在身上后,她这才意识到这是成年女性的尺寸,裙摆已经遮过了她的膝盖。
走到落地镜前,擦去镜面上的水雾,镜子里的少女像是偷穿妈妈裙子的小孩子。即便她的胸前已是鼓鼓的含苞,可依旧撑不起紫色睡裙的典雅或妩媚。
镜子里的人儿倏的嘴巴一扁,手指委屈地扯着宽大的睡裙。
“他不是单身独居吗?为什么家里会有女人的衣物?还是睡裙!”
井野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在自己身上过大的裙子,换到成年女性身上,裙摆可能也就刚过大腿根儿!
委屈的鸭子嘴更扁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完全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出现的成熟想法。
因为她脑海中还有更重要的“命令”:换上睡裙后去书房找仙道。
她的双腿根本不受她的控制,而她的大脑也没有发出制止的信号,有的只是服从。
无条件、无异议的服从。
轻轻推开书房门,井野越过巴掌宽的门缝,和刚从信件中抬起头的仙道对视。仙道放下笔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井野连忙后退一步,两手乖巧地背到身后,手指不安地搅在了一起。
见她湿漉漉的金发在睡裙上压出浅浅的湿痕,仙道连忙拢起她的发丝束在手中,另一手单手结印,在她的后背和头发上拂过,便将渗入衣物和附在发丝的水汽尽数带走,在他掌心中凝成杏子大小的水球。
这手“烘干”技术给井野看直了眼,难道这也是忍术?!
仙道握拳捏住水球,手掌的温度骤然上升,眨眼间白色的雾气便从他的指缝间溢散而出,彻底被蒸发不见。
对于井野震惊和不解的眼神,仙道也无暇解释了,毕竟她也是窥探过自己灵魂的人,想全部解释清楚太麻烦了,干脆开摆略过算了。
手指轻柔地插入井野的发丝之间,干爽柔顺的金发随拨而动,散发出阳光的味道。
明明只是被仙道随手拨过,自己的头发竟充斥着被太阳晒过的棉被的温暖气息。
井野的眼神逐渐变得潮湿迷离,她似乎看到了只属于她一人的太阳……
之后仙道进了浴室,将井野换下的里外衣物清洗干净并烘干,把井野独自关在浴室让她换好原本的衣服后,再带她回到餐厅完成“偷梁换柱”。
仙道的影分身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装饭的大锅直接摆在了丁次面前,方便他随时加饭。
井野和仙道替换掉了影分身,仙道悄无痕迹地撤掉了幻术,两人完美融入,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第三個人知道。
蹭了一顿完美的晚饭,猪鹿蝶三人帮着清理了锅碗瓢盆,带着仙道给他们打包的食物,和仙道告别离开。
奈良秋道山中的族地相距很近,三人回家同路。
离开仙道家很远了,抱着脑袋的鹿丸突然看向沉默了一路的井野,疑惑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好像从饭吃了一半时,你就突然很少说话了。”
井野摇摇头,默不作声。
对此丁次给出了他认为合理的解释:“肯定是被仙道大哥的手艺震惊到了呗。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那么帅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厨艺,今晚上我爸妈有口福喽。”
见井野默认,鹿丸也就接受了这一解释,十分自然地加入了仙道的夸夸群。
井野背着双手,抬头看向天空。
月华初上,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闪烁的星。
然而感受过太阳炽热和耀眼的人,真的会为点点星辉而驻足吗?
井野的脚步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