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言语,姑娘解决了老大跟老七之后就停止了步伐,站在黑色淤泥之前的地方,紧紧盯着挟持了人质的外国人。
“他说只要把他送回国,绝对不会伤害我。”路明非欲哭无泪的进行着解说工作,“还说,他无意与官方为敌,只要回去他绝对不会再次踏足华夏这块土地。”
“我们是正规合法的公司。”姑娘有板有眼的说着,不容一点质疑。
看着姑娘那清秀的面容,路明非喉咙中有口槽,不知当吐不当吐。
就你们还正规合法的公司,先是打了个死无全尸,又把两个人弄的重伤昏迷。而且这不是重点好吧,重点是他说的条件!
外国人很激动,“If we don"t agree, we"ll die together.”(不答应的话,我们就一起死。)
“No no no!”路明非眼泪都要吓出来了,他何德何能跟这样的英雄一起同生共死,这种壮举还是让给其他的义士吧。
“他听不懂中文吗?”下方的姑娘平淡的指了指路明非身后。
“好像是。”路明非眼神有点飘忽,四肢发软。
“那你听好,我说开始的时候……”话未说完,这姑娘瞬间就又化身为了疾风,稍纵即逝的机会出现了。
那外国佬把手中的枪从路明非脑袋上移开,对准下方,似乎要威慑什么,“What riddles are you playing? Quick translation.”(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快翻译。)
翻译没有逼出来,反而是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他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跟对方有一个对等对话的机会,那只是公司不想波及无辜的普通人。
姑娘一个闪身,在树干上踏出一步就来到了那根粗壮的树枝上,一個扫堂腿将还没有调整枪械位置的外国人踢了下去,同时一把抓起弓成虾的路明非。
兔起鹘落,姑娘将路明非放在地上,“跑。”自己则头也不回的杀向了举起枪的外国人。
沙漠之鹰射出一颗又一颗威力强大的子弹,可那密集的火力网在姑娘的眼中如同无物,被姑娘抬手间覆灭。
迅速靠近,胜负只在一瞬间,在外国佬一声“Fuck”中,他步了之前两人的后尘,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
也是在这一刻,一道并不起眼的器物从暗中射出,那悍勇无敌的姑娘应声倒地。
“果然还是得靠我。”先前倒地的老七站了起来,他佝偻着晃悠的身子,贼眉鼠眼之间显出得意,“再强又如何,在我这一手破炁针下,老子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一个活着的。”
他呸出几口血沫,“真的是歹毒的娘们,要不是之前准备了颗龟息丹,我还真着了道。”
“那边那个小兔崽子,快来扶你大爷。”
路明非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最后会是这样,难道不应该是正义战胜了邪恶吗?
他神色发紧,双眼有种发白的感觉,全然沉入了自己的恐惧,将某人的呼喊当做空气。
老七撇了撇嘴,“这就傻掉了?没意思。”
他看到这个小子原地颤抖着,又像疯狗似的跌跌撞撞向那个公司临时工跑去。
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行动得快点了,正好有个普通人在,虽然身形不符合,不过伪造一下还是可以勉强凑合的。”
不摆脱追兵,逃是不可能逃的了,毕竟公司的临时工都栽在自己手上,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但伪造一个所有人同归于尽的结局,来一个金蝉脱壳,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重重围捕。大不了以后不在国内呆了,反正听说外国不是有什么一个岛嘛。
“小子,怪就怪在你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看着前方那个疯魔了的少年,他手中再次翻出了一根针。
路明非应声倒地。
老七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点自信,飞鹰步和点星针都是他苦练数十载得来的,这让他在沿海一带获得了一个夜鹰的称号。
“我点错穴位了?”老七看着那个蠕动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针,普通人中了自己这一招,怎么可能还有行动的能力。
“也罢,送你一程。”他再次射出一根带着白色光芒的针,同时迈出自信的步伐,他要赶快收拾起来了。
路明非的身体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他望着离他还有一定距离的姑娘,不知为什么依旧坚定的往前爬着。
或许那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吧。
又是一道利器入体的疼痛,路明非却不管不顾。相比于肉体上的疼痛,他现在更渴望治愈着精神上的孤独。
“不要死啊。”他咳着血呢喃,在昏暗的月夜下用更加朦胧的双眼注视着前方倒地的少女。
他不知为何想起了陈雯雯,如果陈雯雯也在这里的话,她会选择成为自己的‘犬夜叉’吗?
路明非嘴角忽然笑了一下,文艺少女怎么可能会,她完全就跟这个世界是两个永远不会平行的人物。而且这不是自己说的要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世界嘛,这就是自作自受。
他忽然又想着,如果面前的女孩是陈雯雯该多好,但仔细想想,陈雯雯不是文艺少女自己还会喜欢吗?
他成功触摸到了她,是温的。
路明非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让他顶着满背刺针昏死了过去。
到这一刻,老七其实是有点慌的,自己的点星针威力如何他很清楚,一般的普通人挨了一针绝对起不来,面前的家伙却足足承受了他半盒。
见他倒地不起,老七不知为何内心松了口气,“也不过如此嘛,果然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他不再像之前那么自信,小心的走向这个普通人,摸了摸脉,“生命力可真够顽强的,居然到现在还吊着一口气。”
又翻出一根针,这次直接调动了全身的炁,对准这个普通人的心脏处就要狠狠的扎下去。
“安敢放肆!”
仿佛高坐九天的帝王苏醒,威严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老七好不容易催动出来的炁瞬间被吓得散开。
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现在直感觉内心发寒,对于他这种练家子来说,他很清楚这是生死之间的感应,这股感觉比之前那名公司的临时工还要强烈,仿佛身体都在催促他快跑,不跑就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没有犹豫,他遵从着自身的本能,飞鹰步踏出一个新的极限,一秒不到就拉出了数米距离。
紧接着他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三观。
“恒心为义的,必得生命;追求邪恶的,必致死亡。”宏大的声音在天地间响彻,这是《旧约·箴言》里的一句,劝导着世人向善。
而现在,路明非就是那惩戒邪恶的死神。
一双漆黑的膜翼在他背后透体而出,轻轻一挥就来到了老七的面前,亘古的黑夜将他笼罩。
老七看到了,他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至少四米直径的翅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生长着一片又一片的黑色鳞片,一根又一根的骨刺从关节处突出,金属的光泽闪耀,又兼具着一股古老的气息,仿佛是从无穷历史之中走来。
原本清秀的脸庞上如同带起了一张面具,狰狞而又威严,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那双如同黄金色熔浆的眼睛。
先前扎在他背上的点星针,一个接着一个被修复的肌肉挤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音。
“魔鬼~~咳咳咳!”老七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的喉咙被路明非一只龙爪轻轻握住。
“僭越者,这可是汝的行为唤出了吾。”熔金色的眼睛死死的注视着他,手中渐渐加起了力量,让老七那一张贼眉鼠眼的脸瞬间通红了起来。
鲜血滴落,先前被公司临时工打出来的伤疤再次裂开,七窍之中血液不要钱的流淌。
生命在流失,老七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吼!”随着一声怒吼,他瞬间感觉那只手掌的力气再次变大了几分,而且似乎这个怪异家伙的身形也更加强壮了。
那个家伙再次开口,就是这次吐露出来的却是老七听也听不懂的话语,但他能感受到这些话语之中充斥着力量,蕴含着无穷的权与力。
完了,他彻底感觉不到四肢,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以前的过往,跳马灯般的在那模糊的视线中闪过,原来老人没有骗他们,人死之前真的可以回顾自己的一生。
他有点遗憾,自己为什么不听师傅的话,入了这江湖终是身不由己。
他垂下了脑袋,最后的画面是一根摇晃的黑鳞之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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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这是怎么了?”路明非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先是感觉屁股和上身一阵发凉,紧接着他惊恐无比的抬起左手。
左手之下是一具尸体,那个在最后进行反转的老七,整张脸极显痛苦,一双发白的眼眸紧紧盯着旁边的路明非,好似他干了什么让人恐惧的事。
路明非终于忍不住了,他连连后退,扶着一棵小树干呕了起来。
这时候,一双发凉的小手在他后背拍了拍,路明非整个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躲避之间直接撞到了他扶着的那棵树,又“哎呦”一声扶着通红的额头。
“鬼……鬼鬼鬼……鬼啊!”路明非浑身颤抖,那只发凉的小手还在拍打着他的肩膀。
“不是鬼,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路明非这才敢回过一点点头,用眼睛余光搜寻。
原来是先前救他的那名姑娘。
“飞鹰这破炁针有点东西,但还不足以要了我的命,我本来想出手的,没想到原来你那么厉害。”姑娘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先前的事。
“我,我吗?”路明非有点不可思议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得到了姑娘极为坚肯的点头。
“你先前用的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点像巫傩的请神,也有点像倡优的演神,但是又好像是体内自带的,难道是什么奇特的童子命?也对不上,那些都是炁演化的,你这个分明就是肉体上的变化……”姑娘似乎在重复谁的话。
路明非已经听不懂了,整句话他只知道这姑娘好像是在推测他刚才用了什么手段,但他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啊。
先前被扎了几针之后,他的意识就已经开始模糊,等他醒来就看到那逞凶的老七躺在自己的身边。
对此,他只能腼腆的看着姑娘进行推理,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后脑勺,整个身躯微微佝偻着。
“不过还是谢谢你仗义出手。”似乎是想不到答案,姑娘用空灵的声音说道,“但这是公司的任务,具体的细节我不能向你透露。”
“没有,没有,我也不想知道什么任务。”路明非连连摇头,“对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姑娘抬头看了看星空,“好像是追到福建还是浙江?出了管理区了。”
路明非则是有点惊讶,这不是自己家附近嘛,所以他昨天晚上没有去网吧,而是跑去了树林子?
“对了,我叫路明非,还不知道恩人伱的大名?”路明非忽然想到问对方名字。
“我叫陈朵。”姑娘微微思考一下,“等会儿会有人来处理后事,到时候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路明非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头,“那肯定没问题,就是到时候你们能不能把我送回家?这么晚了,叔叔婶婶肯定要急死了。”
今天虽然是星期六,但他也不可能一直在网吧里打个通宵,不然一旦回到那个家,他肯定少不得挨一顿叔叔婶婶的教训。
“公司会负责的。”陈朵将三人或死或伤的躯体拖到一起,之后旁若无人的坐在了旁边,抬头望着夜空,眼神空灵。
“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自觉的找了一个较远的位置也坐了下来,带着满身血迹终于可以安心不用做人质了。
良久的沉寂,终究是路明非按耐不住性子,“公司为什么要杀…解决这些人,是你之前说的白粉吗?但那不应该是由警察负责?”
他收获了陈朵一如既往平淡的回答,“不知道,公司让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
路明非神色一怔,在他的目光中,眼前的少女仿佛化身为了一只顶着无形丝线的木偶,没有自己的选择,任由着他人的摆布。
无悲无喜,无乐无忧,纯净的如同刚刚出生的稚子。
又好像看到了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只木偶呢,被叔叔婶婶摆布,被老师同学摆布,只是自己比她幸运一点。
幸运的清晰着被摆布,在‘喜悦’中让出整个世界,成为世界中那孤独的唯一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