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详细说说!”
唐毅雄将陆城拉到一边,他相信陆城。陆城是中央巡捕房的翻译,他的同学有公董局的翻译,有其他重要部门的翻译,接触的都是最新的法语文件。
毫不夸张的说,包括陆城在内的这些法语翻译,是法租界里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
陆城小声说道:“法国的这些洋鬼子也要脸面,现在欧洲都在说法国的租界管理不利,日本人又在制造租界贪腐的舆论。法国佬不想放弃租界这块肥肉,要派有能力的人来做做样子。”
难怪杜丹妮早上突然就精神崩溃,原来是这么回事。努力了小半年,费尽心机和洛朗竞争,动用各种关系排挤对手,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法国竟然直接派遣了一个警监。
“人什么时候到?”唐毅雄想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
“还没动身,估计这个月会启程。路上至少要一个半月。”
算起来唐毅雄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巡捕房里安排些人手是足够了。就算新官到任,也有应对的办法。新来的法国人未必知晓职场的黑幕。
“我听说新来的法国佬是个正直的人,家里是老牌贵族。到任之后必将对巡捕房进行改革。唐先生可以提前进行些布置。”
陆城善意提醒,唐毅雄愿意领情,也提醒道:“陆翻译最近很忙吧,有些文件不能拖的太久,拖的太久别人就会起疑心,认为陆翻译在有意包庇犯人。这闲话越传越离谱,最后他们会说陆翻译是犯人的同伙。”
“我……知道了。”陆城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听出唐毅雄是在点他。关于地下党嫌疑人的文件拖的太久了,再拖下去确实说不过去。
“现在好了,多了一个理由,可以说文件翻译完成,需要领导签字,但是领导在路上……”话不用说完,点到即可。陆城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处理。洛朗警长基本不来巡捕房,杜丹妮不管事,签不签字完全看心情。
“那我忙去了。”
唐毅雄目送着陆城离开,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喝口水,宋老头找来。
巡捕房的人看到宋老头都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宋老头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还是无法遮住身上的怪味。
要是换在昨天,宋老头早就被人扔出去。今天就不一样,宋老头来找唐毅雄,没人敢阻拦。
“嘿嘿……唐顾问。”宋老头咧开大嘴微笑,露出两颗大黄牙。
“有话快说!”
“总务处分了一间仓库做解剖室,已经收拾好了。原来的地下室也要改造,还是停尸间。”
总务处行动迅速,解剖室都准备好了。
“走,我去看看。”
在后面的临时牢房后还有几间平房,受到前面建筑的遮挡,光线不好,一直用做仓库。房子年头不是很久,也就盖了七八年。
平房由红砖水泥筑成,很结实。窗户全部可以打开,空气可以自然流通。条件依然简陋,但是比地下一层好多了。
房间中间摆着一个木床,算是解剖台。木床上方有一盏电灯照明,两边墙壁摆着空柜子,可以用来放工具和各种药物。
角落里甚至有一张单人床,累了可以睡一会儿。没人敢来打扰。
比起松井公馆里的解剖室差远了,唐毅雄还算满意,能在短时间收拾到这种程度,总务处也是有能人。
“你搬上来住吧。”唐毅雄发了善心,不想让宋老头再睡在地下室。尸体腐烂有毒,地下室空气不流通,再给老宋头毒死。
“唐顾问,您让我住?”宋老头老泪纵横,还以为听错了。他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一会儿有运尸车就到,你把尸块尽快拼好,我来进行尸检。你没事的时候,把这房子打扫打扫,缺东西和总务处说,让他们准备。”
宋老头干劲十足,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将唐毅雄送到门口,目送着唐毅雄离开。
唐毅雄还没走多远,宋老头表情一变,伸手擦掉眼泪,面无表情的回到解剖室,嘴里还哼起小曲。
“你要是叫我来,谁他妈不愿意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愿意来,你们家的墙又高,四处搭炮台,就怕你爹搁那洋炮嗨啊……”
宋老头将针线准备好,就等着尸块运到,立刻进行缝尸。
等了二十多分钟,运尸车才回到中央巡捕房,在停尸间前等着,不见宋老头,疯狂的按着喇叭。
“快别按了,宋老头搬到仓库去了。”一名看守告诉司机,宋老头现在不一样了,跟着唐顾问,有身份了。
司机暗中庆幸,巡捕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才听说。运尸车开到后面仓库,司机亲自将尸块送到解剖室中。
“宋老,以后有用的着的尽管说,别客气。”司机笑的满脸桃花开。
“都放下吧,这活该老头子做。”宋老头坐着,根本就没起身的意思。
“您坐着,这种活怎么让您做,我们做就是。唐顾问肯定还等着您缝尸呢。”司机片刻就将尸块运完,整齐的放在解剖台边。
宋老头在司机离开之后,将房门锁上。拿了一块尸块在手里端详。
“呦,模仿的很像,是个高手。上海滩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杀人魔!”
宋老头将尸块放在解剖台上,又拿起一块,自语道:“这皮肤真好,手感摸着滑溜溜的,有钱人啊!也就三十来岁,怎么就被人给剁了。”
片刻的功夫,宋老头将尸块全摆在解剖台上,唯独是少了脑袋。
尸体个子不高,罗圈腿,大脚趾间的缝隙很大。宋老头眼前一亮,自语道:“哎呦嘿,还真是个小鬼子被剁了,有点意思。”
宋老头拿出针线,右手捏着线头,轻松穿过针眼,打了一个结,用左手捏着尸块的边缘开始缝合。宋老头走针的速度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两个尸块缝合在一起。
转眼到中午,尸体基本缝合完成,宋老头将针线收好,打了一盆水,仔细的将双手洗了两遍,又到外面地上摸了一把土,让双手看起来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