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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尔·洛哈尔斯抬起头,看了一眼于他头顶蹲踞的石像鬼。那石头做的怪物正无声地眺望着黑夜的远方,凶厉地张着嘴,无声地咆哮着。

“再见。”卡里尔对它说。

他从屋檐的遮掩下伸出手去,皮肤苍白,手腕处有个显眼的刺青。短短几秒后,手掌就感到了冰凉的雨滴,这让他立刻缩回了手。

但是,掌心已经于此刻传来了轻微的灼烧感。

卡里尔撇了撇嘴,那张苍白的脸上有一种不悦正在闪现,但很快就消逝了。

“很好。”他自言自语道。“下雨了。”

他转过身,将脚挪开了一点距离,以免被鲜血浸染。至于鲜血的来源,你就要问他脚边那具胸腹大开的尸体了。

卡里尔弯下腰,将尸体翻过面。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在此过程中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啪嗒声。

他知道,那是尸体的内脏掉出胸腹,触及地面的声音。

这让卡里尔叹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艺是否退步了。

只是一次由下至上的挥击而已,怎么会就这样将他开肠破肚呢......?

他一面想着,一面将尸体身上的斗篷扯了下来。本是朝里的一面仍然沾着鲜血,于是卡里尔只好将它抖了抖,翻了个面,这样倒也能穿。

一个小知识,当诺斯特拉莫下雨的时候,如果你非得在这个时候外出,那么,你最好找点东西盖在自己身上。

如果没有,就别从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走出去。

至于原因......

在诺斯特拉莫,雨是有毒的。

他走出屋檐,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黑暗中倒是有不少窥伺的眼睛,用饥肠辘辘的眼睛看着这个披着斗篷行走的影子。

诺斯特拉莫的昆图斯巢都就是这样,或者说,诺斯特拉莫上的任何一個巢都都是这样。

它们永远拥挤,永远恶臭,满是能够呛死人的烟雾。自然环境早就已经被无止境的开采破坏,阳光早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诺斯特拉莫。

帮派分割了大大小小的地盘,用暴力代替了法律,控制了一切。然而,他们其实也只是上层的贵族们养的狗而已。

在呼吸之间,卡里尔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铁锈味。这该死的气味弥漫在他的口腔里,使他的舌头好似生锈的五分钱硬币,卡在上下颚之间。

那种黏腻感令他非常厌恶,更令他厌恶的一点在于,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于这种感觉了。

念及至此,卡里尔扯动嘴角,微笑了一下,双肩自然地放松,下垂,有两抹银色的光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下雨了。

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他一路往前走,走过黑暗的金属桥梁,走过狭窄的棚户区,在经过这里时,他能听见棚户区里的人们在夜晚睡觉时所发出的不安呢喃。

卡里尔面上的笑容开始越变越大,直至成为一个见者心慌的可怖狞笑。皮肤被肌肉硬生生地吊起,牙齿在空气中轻微地摩擦。

受苦的人,沉沦的人,被压迫的人。就连在睡梦之中,也只敢小声地咒骂。

有毒的化学物质在空气里弥漫,吞噬着这些穷苦劳工们的肺,心,身体。

它也吞噬他们的感情,吞噬他们的一切。而始作俑者却在自己精致的家中坐享一切,甚至不必亲眼见到被压榨者的死亡。

这一切并不公平,不是吗?

卡里尔继续走,约莫半小时后,他轻巧地翻过高耸的围墙,来到了一间教堂门前。

在低垂的夜幕与有毒的酸雨之中,它是如此阴森。两只石像鬼在尖顶与彩绘玻璃窗旁凝视着他。雨滴垂直落地,砸的粉碎。

“晚上好啊。”

卡里尔轻声问候。他的诺斯特拉莫语在雨幕所激起的潮湿臭气里嘶嘶作响。

他迈动步伐,向前走去,姿态已经和在大街上行走时大不相同了。皮靴触及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速度快的也惊人,比起行走,倒更像是在滑行。

就这样,卡里尔来到了教堂的侧门前,将手放上了把手,在半个呼吸之后,这扇沉重且被反锁的金属大门自发地打开了,而卡里尔甚至没有推门。

他微微一笑,眼中有深寒的蓝光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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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帕那帮人交上来的钱不够,神父。”

一个面上有着刺青的男人如此说道。

他的皮肤和其他所有诺斯特拉莫人都一样苍白,眼瞳也是完全的漆黑,但他的身材可不是。

大多数诺斯特拉莫人都因为饥荒与来自上层的压榨而显得消瘦,他却十分强壮。

被他称作神父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闭着眼睛,双手十指交叠,握在一起。此刻正虔诚地跪倒在神像下方进行着祈祷。

“神父......”

刺青男人犹豫地再次呼唤了一声,这一次,神父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男人情难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原因无他,神父实在是过于高大了。眼见他站起时所带来的这种压迫感,就好似亲眼目睹一座山峰于你面前活动脊背,令人毛骨悚然。

“科尔帕......北边的矿坑?”神父开口询问。

他的声音并不符合他的身材,并不沉重,亦不低沉,反倒显得很温和。诺斯特拉莫语从他口中说出,竟然也带上了一些优雅的意味。

这可不是底层人们的口音。

“是的。”刺青男人回答道。“产精金矿的那个坑。”

神父叹息了一声。

“总是这样。”他缓慢地说。“总有人以为他们可以逃脱神的注视,我将恩惠分给他们,他们却并不珍惜......”

刺青男人低下头——他不敢回答神父的话,在教堂内谈论神与神的恩惠,乃是神父的特权。

“明天派人去吧。”

神父慢悠悠地挥了一下手。

“带科尔帕来见我,我将亲手使他明白神所赐予我们的,是何等宝贵的爱......像他这样犯下不虔诚之罪的罪人,应当在火狱中粉身碎骨。”

他止住声音,沉默地凝视起男人,那目光仿佛刀刃,冷冽地刮过了男人的骨髓,使他止不住的颤抖。

最后,神父缓慢地再次开口。

“另外,以后不要在夜晚打扰我了,这是我的祈祷时间。”

“遵命,神父。”男人赶忙低头答应,后背已经被细汗打湿。

“那么,你虔诚吗,神父?”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然后,是金属彼此摩擦的尖利声响。教堂内并没有点灯,只有几盏蜡烛在神像附近静静地燃烧。它们微小的光并不足以驱散黑暗。

在迷雾般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活动。

刺青男人的神色猛地一变,他立刻来到神父身前,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

那东西的外观很粗糙,把手处甚至只是用胶布缠绕的木板,但它却能一枪打死一头巢都外荒野上的变异野兽。

“我当然虔诚。”

神父似乎并不慌张,他轻声开口。“而你呢,阁下?你在深夜来到我的教堂,是想向我告解吗?”

“噢......告解?”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笑:“我的确有些东西要告解......好吧,神父,我杀了很多人。最开始只是一个压迫矿工们的恶霸,我把他吊死在了他的房间里。”

“然后,我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第二个是一个用药品来控制孩子们出卖身体的杂种。”

“至于最近的一个......我想想......一个喜欢吃患者的无照医师。我把他拆开了。”

听到这里,刺青男人的手猛地一抖,面容也变得惊恐,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神父轻轻抬起手,放在他的右肩上,稳住了那止不住的颤抖。

随后,他说:“以您的描述来看,我猜,阁下就是那位复仇凶灵吧?”

“替谁复仇?”黑暗中的人反问。“在这座城里,没有人认识我,我要替谁复仇?”

“所以,您并不是为了正义而杀人。”

“正义?”

黑暗之中陡然传来了一阵尖利刺耳的大笑。

神父皱起眉,他按住刺青男人右肩的手也在这一刻握紧了,巨大的力量让男人发出了一声痛哼,饶是如此,他却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黑暗中有怪物在窥伺,而他的身后,也有一只怪物。他不知道哪个更可怕。

“正义是存在的。”神父缓慢地说。“您太偏激了。”

“是吗?”

“是的。”

“那么,神明存在吗?”

“自然也是存在的。”

黑暗中传来了低沉的笑声,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就此走出黑暗。

“神父啊......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全知全能的祂又为何不降下雷霆,以惩戒我们呢?”

“因为祂怜悯着我们。”神父冷静地说。“祂想让我们迷途知返,而不是以毁灭涤荡我们的肉体。”

刺青男人低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神父的语气是冷静的,右手施加的力量却越来越大。这正是刺青男人痛苦的根源。

披着斗篷的男人又笑了,他放下手,将斗篷取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他的肤色与眼眸和所有的诺斯特拉莫人都一样,皮肤苍白似尸体,眼眸漆黑如墓碑,颜色对立,却又共生共存。

神父凝视着他,在眼神交汇,看清男人面容的那一个刹那,他猛地发力,捏碎了刺青男人的肩胛骨。

惨痛如野兽般的叫喊陡然爆发,刺青男人倒在地上,枪也掉落在地。鲜血开始在地板上蔓延。

“我叫卡里尔,卡里尔·洛哈尔斯,神父。”卡里尔笑着说。“这个姓氏对你来说如何,耳熟吗?”

神父阴沉地抬起手,解开了袍子的扣子。他一点点地脱下了这身厚重庄严的黑色神父袍,将其扔到了一旁的布告台上。衣袍其下的身躯,满是纵横交加的伤疤。

在胸膛之上,有一个刺青。

“熟悉。”神父说。“在诺斯特拉莫上,没有比洛哈尔斯更让我熟悉的姓氏了。”

“那就好。”

卡里尔微微一笑,举起双手,两把利刃反射起了烛火摇曳的迷乱之光。他开始轻柔地于原地跳步,脊背放松,姿态悠闲,刀刃在手腕处若隐若现。

“卡里尔先生......”

神父缓慢地握紧双拳,有轰隆作响的机械声在手臂内响起。

“说吧,神父——你可以说长点,将它当做你的遗言。”卡里尔轻笑着回答。

神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鲜血的空气。

地面上的男人仍然惨叫不休,于是他抬起脚,在柔软的咽喉之上狠狠践踏,终结了男人的疼痛。

神父说:“你的确是为了复仇而来。”

“不,神父,不是的。”卡里尔轻柔地回应。“我是为你而来。”

挥击一闪即逝,烛火因此而熄灭,怒吼声与狂笑声交替响起,刺青男人的一只眼珠骨碌碌地滚远了,在黑暗中无声地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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