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奘跟着华严出家，修行佛法，同时也修行经世之道。

无论是杨规和华严，都不希望玄奘成为一个只会死读佛法的取经工具人。不论他的宿命是什么，总该有自己的人生，起码对自己的人生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通过学习获得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情的能力，这就是修行。

果不其然，或许是因为金蝉子转世的宿慧，又或者是天定取经人的命格，小玄奘的佛法修行，进境极快。

仅仅六岁的年纪，已经比全长安的高僧大德们佛法修行都要深了。

只是玄奘年纪毕竟幼小，倒不是担心什么盛名在外、木秀于林的事情，他华严的弟子就算再出色、再神童，在众人看来也算是理所当然。

主要是玄奘到现如今也不过六岁，每天在家学习佛法和经世之学都不够，哪有空出门一一论佛？六岁的玄奘之能，只有长安本地的化生寺、鸿福寺、金山寺等少数与华严有交情的真正高僧知道而已。

“师父，真让我做官啊。”六岁的玄奘托了家住首都的福，倒是不用收拾东西长途赶考，只是一张脸还是皱成了酸梅，“哪有和尚做官的？”

华严一句话也没说，平静地指了指自己。

“那不一样，您老是妖僧，我是正经和尚。”玄奘果断表示反驳。

“我是妖僧？”华严乐了，“世人皆知，为师是当世第一高僧，人间活佛。”

“师父别扯淡，谁家高僧参与造反的，而且这个第一也说不上，您让花石先生打的跟荝瓜似的，就算他不是出家人，但你这第一也太弱了。”

玄奘抱着饭碗撇撇嘴：“再者说了，谁叫你活佛啊，那都密宗的称呼，咱们禅宗大乘佛法哪有这种称呼，不就是给你封了个罗汉没封上么，我看就是他们用的牌位木头质量不好才裂了的，回头拿铁铸一个我看还碎不碎。”

“来你别吃了来。”华严一伸手，佛光一闪，从玄奘手中抢走了饭碗。玄奘现在多少算是有点修行在身，但哪里敌得过华严啊，毫无反抗之力地就被抢走了饭碗。

“哇哇哇……”

玄奘小嘴一瘪，当场就哭出声来。一边哭还一边叫唤：“欺负小孩啦，当朝太师，天下第一高僧华严抢小孩饭碗啦呜呜呜……”

“哐！”

华严一拳砸在玄奘的头上，让玄奘脑袋上肿起一个如同被毛利小五郎揍过的柯南脑袋上一样的玄幻大包。

“这一记大金刚拳，看清楚了么？回去好好练！”

华严背着手扭头就走，还顺手把从玄奘手里抢来的那碗饭给扔到牛棚里喂牛。

反正都是吃素，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华严一走，玄奘的脸上就露出狡猾的笑容，像是一只偷到鸡的狐狸，偷偷又从厨房的灶台底下，端出一大碗饭来。

这碗里可就不只有点什么烂萝卜破菜叶和米饭了，那上好的冬笋，泡发的干香菇，鸡枞菌、松茸等各类美味菌菇，川冬菜、白果芦荟、三菇六耳，用川冬菜，配以鲜蘑、香菇、芽菜等原料做成的素馅包子，填满了一整个大海碗。

华严在屋里嘿嘿一笑。他什么法力修行，玄奘闹的这点小动作，还能瞒得过他？他就是故意让玄奘吃点好的，但不捉弄一下玄奘这小子，他总感觉难受。

这就是拜了杨规的弊端，以前取经的华严多好一个和尚啊，现在也变得鸡贼了起来。

华严不可能不知道，因为这些本就都是杨规在长安城里开的顶级素菜仿肉膳馆子出品，都不用看那些送外卖的人上门，光看这些菜品，他就知道别的地方做不出来。

杨规停下来之后，除了教导华严和偶尔检查一下华严对玄奘的教学成果之外，主要就琢磨吃上了。

两个徒子徒孙都是和尚，他干脆也整了点雅的，直接仿照功德林做了个素菜馆子，里面的各色食谱也都仿照功德林来的，甚至就连名字也叫功德林。

赤裸裸的抄袭。

好在现在才唐朝，也没人能跨越时空跑过来找他要版权费。

这种顶级的素菜，吃起来那也是一种享受，比肉吃起来半点不次。尤其那些个达官贵人，平日里吃多了大鱼大肉，偶尔吃点新奇的素菜，反而感觉更加好吃。

别说达官贵人了，在两位圣人的帮助下，一个改进了土地肥料和苗种，一个改进了牲畜养殖和交配技术，加上行政体系的进步，现在就连普通百姓也不是特别缺肉吃。

偶尔有那个长安城周边县镇来京城办事的老百姓，甚至也想要攒点钱来功德林吃一桌。

杨规这馆子属于是这样的，一共十二层，这还都是他往矮里建的。

这个年代原本的建筑水平确实是很难建造出这种高层的高频率使用的建筑来，顶多也就是个不常有人上去的佛塔，有那么一两座而已。

但后土什么人啊，大地之神。所谓的先天土木圣体，也只是有资格来后土跟前跪拜一下罢了。对她来说，砸实地基、用石头结构建造一座经久耐用的高楼，甚至都不用伸手，一个念头也就做出来了。

平地起高楼，楼还塌不了。

当时就被整个长安的人奉为神迹。

“难怪你喜欢装逼，这感觉还真不错嘿。”听着众人对自己的追捧，后土喜滋滋地。

之前是特定环境之下，不让有超过神仙的力量出现，尤其不能使用法术这种玄幻的手段，现在可不一样了，天数西方大兴，佛法东传，正是各路神仙佛祖展现手段收割的时候。

可以预见，往后的长安城，大家看神迹仙法就跟变戏法似的，看多了甚至会出现审美疲劳。

不过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后土，还是获得了很大赞扬。

杨规这馆子，分为四个区域，每三层一个区域。越往上消费越高，到了十二层，那往往是杨坚这种皇帝都轻易不舍得来一次的地步，当然了，里面的东西也绝对是物超所值。

只要能来十二层，想吃什么杨规都能给你弄来，蟠桃宴同款食材他也能找玉帝要，不过这种级别的定制，需要消耗的可不老少。

杨坚想仗着皇帝身份动用资源来一次十二层，让杨规一脚就蹬下去了。

当时他那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个皇帝，一个趴在老百姓身上的臭吸血虫，你还整上铺张浪费了。你再敢上这第四区我废了你皇位。”

给杨坚吓得，日后都老老实实在第六层吃饭。逢有人问他就说了，有个吃饭的地儿得了，我看着第二区的最高层就挺不错。

纵然价格再怎么昂贵，杨规也坚持一楼空出大堂来，提供平价消费，甚至有旺季的时候，还在屋外面支摊儿，乃至于租借下隔壁店面来，供给普通堂食。

这令功德林的名声在民间直接万家生佛，一个普通人心中的圣地。

玄奘就很喜欢吃这里的饭菜。

他现在当然没啥钱，但可以给善男信女讲经换得一些钱财，大部分时间，还能在功德林的后厨帮着打工，练就了一手好厨艺的同时，也能给自己加点餐。

他四岁第一次在后厨帮着烧火，甭看现在才六岁，后厨里的大师傅都得夸赞一声这小子手艺不错。

玄奘吃饱了饭，打了几套拳，盘膝坐下修行了半天的佛法，眼看着天光渐暗，这才收功起身。

“做官啊，真烦人，做官哪有修佛法有趣。”

玄奘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应该投身佛法，对于其他的事情，不能说完全没兴趣，但都要排在佛法后面。

譬如说小孩爱吃，他可以去功德林那帮厨，学着厨子做饭，因为那不耽误多少时间，每天两三个小时，反正他本身也是要用这些时间来吃饭。

但不能去当官，当官就不能修佛法了。

可是也没辙，华严让他去考科举，他不可能拒绝。孩子虽然小，但接受的教育很超前，他明白以华严的能量，在大唐朝想让他做官，哪怕他不参加科举，也照样能做官。

“考吧。”

玄奘头疼地拍拍脑袋，又拿起行测的真题，开始复习。

科举开考那天，陈光蕊夫妇还特地去送了玄奘。

反正玄奘这个身世很透明，殷开山的外孙子，三岁之前在江州，三岁之后其父陈光蕊调回京城长安，担任要职，出家修行、科考蒙师，都是当朝的太师华严。

要不是华严多年不管是，这场他当主考官的话，那么坐师也将是华严。

就这个家世，想藏也藏不住，干脆直接大大方方地送他去考场了。

放榜结果也没的说，且不提他是圣人徒孙，神仙弟子，就说现在大唐的这个行政体系，都是他老师华严一手搭建起来的，他受华严的教导，考试时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有人质疑玄奘么？有。但是玄奘不理。

华严也不理。

殷开山今年年初就已经退休了，也找不到他头上来。

三年又三年，玄奘逐渐从一个小孩，成长成一个少年。

十二岁的玄奘，果然在殿试之中成为唐皇杨坚钦点头名状元，纵马游街，给陈光蕊好一阵光荣。

他一个臭三甲的同进士出身，现在有了一个状元儿子，可给他在老家十里八乡嘚瑟的不轻。

“长安县的县令？”玄奘瞪大了眼珠子，“我一十二岁的孩子当天下第一县的县令啊？”

“你书怎么读的，甘洛十二岁都当宰相了，现在让你十二岁当个天子脚下的知县算什么？这你都干不了，我直接给你逐出师门，剥夺了你功名。”华严不以为意。

“那你快剥夺吧。”玄奘是一点没在怕。

“逐出师门连佛法都不让修了哦！”华严笑道。

“不行你就给我佛修法门废了，我才十二岁，再拜别家寺庙也来得及。”玄奘气哼哼说道。

“来得及？早就来不及啦！”华严的笑容逐渐变态，“你看我带你修了这么多年的佛，什么时候拜过如来佛啊？”

“呃……你不会……”玄奘心中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诶，对咯！”华严对自己徒弟的聪明才智大加赞许，“咱们这一支，根本就不拜如来，你跳门拜其他寺庙，人家方丈给你撵出来，这就算是有道高僧，碰上那脾气爆的，当场给你杀了斩妖除魔都不为过。”

“我就说你是个妖僧，妖僧！”玄奘气急败坏地跳脚骂街，骂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如来在佛教之中这么重要么，天下所有的僧人都拜他？”

“基本是这样的。”华严点点头。

“想不到的事情。”玄奘感到很新奇。毕竟华严在教他的时候，只是客观完整地介绍了如来佛在佛教的地位和法力代表，全当做一个普通佛陀来的。

就像没看过《水浒》只知道108将排名的人，绝不会知道宋江在江湖上有多大名气，招安之前，梁山众人有多拜服宋江一样。玄奘只知道如来是西天的教主，却不知竟然在佛门尊崇至此。

身为僧人，不拜如来有罪。

“你当然想不到了，你师祖无论道门佛门从哪论都是如来的师叔，而且地位比他师父高的多了。我跟如来这就算是平辈，嘿嘿，嘿嘿。”

“你笑啥？”玄奘看着华严突然鬼畜地发笑，不解其意。

“嘿嘿，你不懂。”华严总不能说你前两世是我，我往前八世是如来的二弟子金蝉子，现如今我跳门拜了如来的师叔，从如来弟子变成了如来师弟，那也太鬼畜了。

“总而言之吧，你拜如来也就拜个辈分，等哪天我把如来踹下莲台，这西天教主我来当时，我给你封个佛，在他上边，他说不定还得给你见礼呢。毕竟工作的时候得称植物嘛！”

“你听听，听听，天天想着怎么给如来踹下去自己当佛祖，就你这还不是妖僧？”玄奘充满了不服。

“那你甭管，反正现在，你是一点选择都没有，长安县的县令，你是非当不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