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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章 忐忑

待在鄱阳湖水寨里日夜操练水军的梁崇义,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因为新的节度副使姚令言,真踏马不是东西。

梁崇义说冬天湖水不结冰,正好休养生息,待明年开春后作战。

而姚令言却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趁着汴州军新败,赶紧的攻占浔阳。

梁崇义说现在他们占着的地盘,从一个水寨,变成了两个水寨一个县城,兵力分散了不适合妄动。

而姚令言则说反正是守不住的,不如以攻代守,打得汴州军喘不过气就行。

还想什么防守,想你妈呢!就这也配带兵?

总之,这位朝廷空降的将领就是跟梁崇义不对付,姚令言同样是丘八出身,说话还很冲!

此时梁崇义无比怀念于颀,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和于颀能相处得好,不是因为他很有能耐,而是于颀在为人处世方面的段位远高于他,所以才会让他觉得很“舒适”。

现在换了个和自己段位差不多的人,便压根相处不来了。

梁崇义不得已之下,只好写了一封奏章回襄阳,阐明利害。

总之就是一句:汴州军主力尚存,不可轻动。倘若战败,洪州局势有倾覆之险。

李璬很快回复,非常简短的四个字:便宜行事。

梁崇义松了口气,拿着圣旨堵住了姚令言的嘴。水军都没训练好,还打什么打!

不得不说,李璬的权术是成功的。

因为洪州的荆襄军是鲁炅的部曲,鲁炅在这支军队里面有超然的地位。

如果鲁炅是主将,那么无论是梁崇义也好,姚令言也好,再怎么作妖,都无法撼动鲁炅的权威。

可是现在,梁崇义是空降过来的,姚令言也是,二人在这支军中,梁崇义因为之前打了胜仗威望稍高,却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如果以权谋的角度看,这场争执中最大的赢家是天子李璬。当梁崇义与姚令言二人争执时,都需要李璬来当“裁判”。

李璬的圣旨偏向谁,谁就能让自己的命令推行下去。

这样约等于是皇帝控制了军队。

当然了,得有个前提,就是能打赢。如果不能打赢,那么所有的权术操作都会归零,玩得再也没有用。

消停了一个冬天,到春暖开时,姚令言又开始躁动起来了。他越过梁崇义,向李璬告了一状。在奏章中,姚令言说梁崇义畏敌避战,居心叵测,整个冬天都毫无动作。

唯一拿下的都昌县,还是汴州军主动让出来的。

简而言之,姚令言就是暗示梁崇义或许和汴州军那边有勾结,所以才不肯出战。

这封奏折挑动了李璬那敏感的神经,他不会带兵,天然不信任所有会带兵的人。

天子不会带兵打仗,就是最大的原罪。

因为不会带兵,所以需要倚重会带兵的武将当元帅。

因为倚重武将,所以兵权难免旁落,不得不启用宦官,或者利用朝廷的文官,来钳制武将。

又因为倚重宦官和文官,所以行政权和人事权也这些人被侵蚀,不得不让渡给对方,以换取这些人俯首听命。

这么一来二去,不是傀儡的皇帝也要成傀儡了。

李璬收到姚令言的奏折,选择了“留中不发”,但却对洪州的鄱阳湖水军发了一道圣旨:

北上赣江口,解除汴州军对赣江口的封锁。

赣江口是商贾旅客们入豫章的主要通道和唯一水路通道,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只要这里一天被汴州军卡着,豫章的经济就一天都无法正常运转。

拿到圣旨以后,梁崇义气炸了!就算他是傻子,也知道背后是姚令言使坏!一条毒计涌上心头,梁崇义决定借李光弼的刀,斩姚令言这个不听话的副将。

……

“萧公,来来来,坐这里。”

汴州府衙书房里,方重勇看到萧颖士正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于是很是温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待对方坐下后,方重勇屏退了外人,整个书房内就剩下他和萧颖士二人。

“不知官家急召下官,是有什么要事呢?”

萧颖士压住内心的不安,面色平静问道,看起来就像是茫然无知一般。

“萧公大才,在礼部当个小官,实在是屈才了。本官一直都记在心里,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如今本官打算改革朝廷的构架,建立一个新衙门,名为教育部。

顾名思义教书育人,负责管理国子监和各地官府书院,总揽科考。本官打算将这些,包括科举,从礼部中分割出来,独立成一个衙门,不再受礼部约束。

萧公文采斐然,名满天下,有没有兴趣在教育部,担任一个部长的职务呢?”

方重勇微笑问道。

居然是这件事!

萧颖士大感意外,立马感觉羞愧难当。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定制黄书”暴露了呢,没想到居然是封官。

他很有些心动,却也明白方清的意图!

萧颖士一时间有些犹豫。

方清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其实也不难猜测,就是千金买骨,树立典型。

萧颖士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当初宁可考科举也不愿意自荐为官,在汴州任职。

为啥呢,还不是文人的臭脾气,自命清高呗。

要是真不愿意当官,直接去崖州的山里居住,保证朝廷的人也无法找到他,更别提报复了。

“官家,鄙人才疏学浅,只怕……难以胜任啊。”

萧颖士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有些为难的说道。

他想当官,读那么多书,不是为了写文章自嗨的。萧氏本就是官宦之家,全家都是做官的,不做官那就赋闲在家,反正是不会从事其他职业的,包括经商。

萧颖士现在已经算得上落魄,他刚才拒绝方重勇,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保不齐走出书房门就会后悔。

“萧公不要推辞嘛,这不是为了我方某人,而是为了百姓。有教无类那句话,难道是白说的吗?萧公这两年也在当教习,或许已经有所得了吧?”

方重勇摆摆手,示意萧颖士不要推辞。

“那……下官就先暂时当一段时间吧,若是官家有更合适的人选,萧某愿意退位让贤。”

萧颖士对方重勇叉手行了一礼,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他的心还是向着李唐正统,但身体却已经非常诚实,在为“新朝廷”服务了。

“嗯,如此便好,那本官也可以放心了。”

方重勇微微点头道,看上去并无怪罪之意。

萧颖士心中涌起一阵疑惑。

听闻前些时日,汴州各大书店都被查封整顿,搜出来好多“禁书”。张光晟带着一帮亲卫到处搜捕,抓了不少人去善缘山庄劳改。

当然了,判得都不重,也就进去住一年而已。

所以萧颖士才觉得奇怪,难道他那本书,还没有被查出来?

看到萧颖士还不肯离去,方重勇面色古怪,好奇问道:“萧公还有事?”

“呃,无事无事,下官告退。”

萧颖士连忙对方重勇叉手行礼,他总是感觉有些别扭,又不太说得上来。

然而,正当萧颖士打算推门而出的时候,方重勇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萧公请留步,你忘了东西在本官这里了。”忘了东西?

萧颖士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发现袖袋里的东西都在,于是走上前来,对方重勇行礼问道:“官家明鉴,萧某并无物件遗落在此呀。”

“怎么会没有,这不就是咯。”

方重勇从桌案的抽屉里,摸出一本线装书,将其递给萧颖士,正是那本《西域猎艳记!

萧颖士看到这本书,吓得全身一个激灵,就差没当场跪下了!他颤颤悠悠的将书拿在手里,低着头羞愤欲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萧公的文笔很好,故事也不错,只是下次就不要写本官了吧。

你书中那位医官之女,正是信安王的私生女。他们家可是有好几人在汴州为官的。要是知道你这么编排他们家的人,一定有你好看的。”

方重勇慢悠悠的说道,脸上带着笑意,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意味深长。

“下官死罪!死罪!”

萧颖士吓得连忙跪下,额头挨着地,压根不敢抬头看方重勇。手中的书也掉落在地上。

“萧公不必如此。”

方重勇将萧颖士扶了起来,把那本掉到地上的小黄书重新塞到对方怀中。

“儒生们总说不教而诛是为虐,如今本官也算是教了你一次。所以,下不为例了。”

他拍拍萧颖士的肩膀,将其送出了书房。

等走出府衙后,萧颖士这才回过神来,恍然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大唐,已经完了。”

萧颖士忍不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有方清这样的权臣在,除非太宗死而复生,否则大唐没有任何希望能翻转目前的局势。

可悲的是,如萧颖士这般的人,却还要活着。哪怕他们还沉浸在当年盛唐的荣光之中,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严肃又不讲情面的现实。

马上要组建的“教育部”,很明显就是原来礼部里面的仪制清吏司,在加强了职能后重新再包装的产物。

礼部其下原本设有四司,即:仪制清吏司,祠祭清吏司,主客清吏司和精膳清吏司。

仪制清吏司就是管理全国学校事务、科举考试以及藩属和外国之间的往来的机构。

方清的谋划很深远,而且是稳定推进,在拆大唐的官府构架。等把框架拆光了,登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种水磨工夫的操作最是要命,大唐的权威,每一天都在消退。前些时日,永王一脉让出皇权,转给盛王一脉。这要是从前,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然而在汴州,那就是举重若轻,压根没什么人讨论,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既然礼部是为了维护皇权而设立的实权部门,也因为天子是傀儡天子而变得“虚化”,那么将其中的实权部门拆分出来重组,进而将礼部彻底架空,便是解决矛盾的一个另类方法。

毕竟,让礼部的人为方清本人唱赞歌,好像也有些不合时宜。

另立教育部,便是方清要培养完全忠于自己的新鲜血液,不给李氏宗室一点机会。

而萧颖士作为第一任“教育尚书”,不知道是方清早就想好了,还是仅仅是权宜之计。

想明白这些关节之后,萧颖士有种淫乱贱妇在偷情之后,那种羞耻之余又觉得浑身舒爽的复杂感受。

背叛的是李唐,得利的是自己,一边是理想,一边是现实,到底要不要转回汴州府衙辞官呢?

有那么一丝犹豫,萧颖士旋即想到了自己的后人,心也变得冷硬下来。

没错,萧氏一大家子,将来都要生活在汴州朝廷的统治之下。他又不是无父无母无亲族的“无敌之人”。

父母,兄弟,妻儿,甚至是孙子,他都有,一大家好几十口人。

别说萧颖士将来也许会得罪人,就说他现在就已经得罪了元载,后者很难说不会给他,或者给他的后人穿小鞋。

在这个动乱与和平交织的年代里,被高官盯上穿小鞋,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而做了教育尚书以后,无论是元载还是其他什么人,就算不怕萧颖士,也不得不顾忌方清的面子。

方清任命的教育尚书,那是不能随便上门踢屁股的。

那不是在踢萧颖士的屁股,那是在打方官家的脸!

只是,在享受好处的时候,自己身上也一定会被外人贴上“方清亲信”的标签,再也撕不下来了。

萧颖士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卖自己的灵魂。

是啊,不做大官,陪着李唐这条破船沉下去,还拉着子孙后代一起陪葬。

想来方清还要把那本黄书的作者公开,让自己遗臭万年,身败名裂。

图个什么呢?

萧颖士苦笑摇头,回到家中坐定,思前想后,只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背叛了过往,已然恍如隔世。

“阿郎,刚刚衙门来人,把官袍送来了。恭贺阿郎当大官了!”

下仆面带喜色,将一个木盒子放在卧房桌案上。

萧颖士打开一看,只见是朝廷三品大员才能穿的紫袍,金鱼袋和一块写了身份信息和官职的木牌也在里面。

最底下是一份朝廷的公文,也是聘任萧颖士为教育尚书的任命书。

方清办事,有连招就直接上,压根就不给萧颖士拒绝的机会。

事情都办到这个地步了,萧颖士要是再去辞官,那就是不识好歹的打脸了。

以后就算方清不收拾他,方清的爪牙,也一定饶不了他的。

“你去一趟亳州,让家里人都到汴州来住吧。汴州这里繁华,科举也方便。”

萧颖士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说道。

“阿郎,这是紫袍呢!阿郎这是要做宰相呀,又是何故忧虑呢?”

下仆疑惑问道,不明白萧颖士这是装的哪门子的逼。

“上了贼船,想下来就难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方清将来若是不能登基称帝,我萧氏一门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萧颖士长叹一声道,面对下仆亦是不忌讳提一嘴。

正因为他是聪明人,所以才明白这条路是多么艰险。

忽然,萧颖士想起他书中的黄暴剧情来。

他有种奇怪的错觉,貌似书中那位“方轻”,搞女人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套路。同样的不动声色,同样的威逼利诱,见缝插针。

“官家还真是……唉!”

萧颖士摇头苦笑,明白自己这是被对方不动声色的耍了一回,却又完全恨不起来。

他随手将自己写的那本书翻开,却见上面居然有人用朱笔写了“点评”。

“攻略医家女时,方轻不必动粗,可以钱将其买下,养几年就是国色天香。”

“西域少水,夜里能把人冻成冰柱,你试试在沙地上躺半个时辰?”

“对下属之妻动手实属下贱。”

……

看到这些熟悉的字迹,萧颖士明白这是方重勇亲批,这才松了口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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