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领着紫鹃、雪雁出了府,在京师内转了转,先找了各处丫鬟,才得知不过几日功夫,她们竟然都已经找好下任主家。这些从荣国府出来的丫鬟,到底是比一般的奴仆要抢手一些。
马车上,紫鹃为这事暗暗称奇。她跟鸳鸯一样,都挺记挂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儿家。黛玉却把事情想的通透,亦如贾敏教自己那般,黛玉也给两位丫鬟解释着其中门道。
“我是想明白了。”黛玉笑了笑,自信十足道,“别人家请走这几个丫鬟,一来可以学学高门大户的场面。二来,如果以后有机会,这未免不是条搭上关系的路子。”
“这……也可以的吗?小姐。”雪雁呆呆的眨眨眼,都被人赶出府了,还能扒拉上关系啊?
紫鹃的反应很快,马上明白小姐的意思。当即认同道:“可不是,雁儿,你想过上三、五年,谁还记着这个事。万事都有个由头,这些丫鬟自己日子好了,提些礼物上门。感谢夫人当年教诲点拨之恩,你说这门,是让进还是不让进?”
“那,岂不是还要反过来谢谢她?”雪雁吃惊道,她还是无法理解其中关系。黛玉怕她想的越多,反把脑子想坏了,就笑道:“要是有心搭关系,自然要舍下脸皮一些。若是自立自强,那就是大路朝天。”
紫鹃在旁不住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既然大家都有了着落,她可算是能跟鸳鸯姐姐交差了。紫鹃跟这些丫鬟不熟,可架不住她跟鸳鸯熟呀。而鸳鸯在这些丫鬟中,一直都是大姐的好形象。
紫鹃因为鸳鸯一句话,愿意直接跪在黛玉面前,可见鸳鸯在这些丫鬟中的份量。黛玉想得多些,沿路上,不免回忆起鸳鸯平日的言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外祖母看人和调教的手段,真正是厉害无比。
只可惜,外祖母聪明一世,就坏在舅母和表哥身上。黛玉摇摇头,她伸手挑起马车的帘子,打量了车外的风景,问道:“接下来,可就只有一处地方没去了。”
“是奴婢让小姐费心了。”紫鹃面露歉意,她知道,自己作为林家的奴婢,为贾府的事情求到小姐面前,其实是不合规矩的。慧紫鹃正为此事,心中一片懊恼。
“你我情同姐妹,紫鹃姐姐,有些话不必多说。”黛玉笑了笑,她的性子,较之常人亦有不同。别看她平日怼起人来,有些小心眼。可真要有外人得罪了她,她反而愿意一笑置之。
黛玉不仅心思是歪的,连生气的点,也是歪着的。旁人说什么,她都能当作寻常。可若是陈恒说错什么话,她马上就会一想二想。好在她兄长是根木头,打三下才动弹一下,倒叫她从未多想过。
如此到了外城的一处民宅,鸳鸯事先打听过,此处是晴雯表哥表嫂的家。紫鹃扶着黛玉下了马车,自有小厮替她们上前叫门。
半久,里头出来一个夫人。见被一众下人簇拥着的黛玉,还以为是荣国府来人要将晴雯接回去,忙欢天喜地的将她们请进来。
等雪雁把自家的来意说明白,这位晴雯的表嫂才面露几分沮丧,搞半天是荣国府的表小姐,上门探望啊。
黛玉不在乎她的想法,直接领着人就去了后宅偏房。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再掀了帘子,黛玉就见一位病美人,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双眸甚是空洞,全是心灰意冷之色。
晴雯看清来客,正要翻身下床行礼。黛玉忙上前,握住晴雯的手,道:“姐姐莫急,我今日是替外祖母来看看伱。外祖母听说你被赶出院子,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甚是担心你。”
坐在雪雁搬来的凳子上,黛玉的一番话,直说的晴雯抬袖抹泪,哽咽道:“表小姐,求您跟老太太说,奴婢冤枉啊。”
说着最后两个字,晴雯苍白的面容上,浮现病态的潮红。黛玉越看越心惊,赶忙安抚道:“晴雯姐姐,我知道,你别急,你先别急。”
紫鹃知道这个时候,非得让晴雯把心里的气捋顺不可。忙上前道:“我们小姐是受夫人之命而来,晴雯妹妹,你不妨先把事情原委讲来,我们也好替你参谋不是。”
如此一番安抚,晴雯才断断续续将此事说明。黛玉跟紫鹃对视一眼,若晴雯所说不差,她们已经知道是谁暗中捣鬼了。晴雯在怡红院,脾气虽然骄纵些,可办事却用心的很。宝玉晚上睡觉时,都是晴雯守夜伺候。这份苦差事,有多累人,紫鹃最是清楚明白。那是睡觉,都要睁半只眼,极费心神。
今日只是初见,黛玉不好一上来就喊晴雯过府。加之晴雯病体缠身,这般领回去,母亲肯定要气的跳脚。贾敏再想替外祖母出气,也不会允许一个病人冒然入府。
心中有了主意,黛玉就只做安抚、宽慰的言辞。晴雯见她温言细语,亦是希冀着打听起来,“表小姐,我知道宝二爷素日与你亲近。你今日来,可是他又递了什么话给你?”
又?黛玉眨眨眼,看了紫鹃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马上上前问道:“晴雯,你是说宝二爷来看过你?”
晴雯点点头,她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平日又爱用牙尖嘴利之色,借此保全自己。若真是自己偷偷爬上床,受此
一遭,也是该有此劫,她认命就是。可偏偏偷腥的人,不是自己,另有其人。无端受此冤枉,这叫晴雯如何受得住。
这傻晴雯,到此还以为自己是受袭人连累。根本想不透王夫人跟贾母的关节,真叫人可怜可叹。
“那我表哥说了什么?”黛玉知道,该自己出马接话了。
果然,见是黛玉问。晴雯才敢放心说道:“二爷说:可惜了我这两个指甲,好容易长了二寸长,这一病,又损好些。”
晴雯说这话时,还惦记着宝玉能证她清白,又担心对方忘记自己辛苦服侍一场,绝了主仆间的情分。又盼着对方能领自己回怡红院,让他那些个狐媚子好好看看,自己是个行得正、立得住的人。
这么复杂的心思,交织在心头,到叫晴雯展着星眸,叫人看出又悲又痛,又苦又盼的神色。
黛玉却听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糊涂表哥,自己屋内的下人眼看生命垂危,竟还惦记着俩破指甲。她再低头一看,见晴雯指尖的甲片已经削去二片,忙问了归处。
晴雯凄然一笑:“她们竟然口口声声骂我是狐媚子,我便拔了此物送给二爷。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
这丫鬟,怕是已有死志,妄图以死证清白。黛玉发现这一点,更感双手冰凉,忙看向紫鹃,示意自己要喝些茶水。
雪雁这时倒机灵了,主动小跑过去,提起茶壶一倒。发现茶水冰寒,瞧着也不甚干净,哪里还敢让小姐喝,忙隐晦的朝黛玉和紫鹃摇摇头。
这哪里是病人该住的地方,就是个好人家住着,也得把半条命搭进去。黛玉看了一圈,才问道:“表哥走时,可有留下什么话给你。”
晴雯摇摇头,她已经听出来。表小姐能来,完全就是府里夫人跟老夫人的意思。可她能不能回怡红院,说到底还是要看王夫人的意思。
黛玉心中一叹,知道此事还得回去从长计议。她又陪晴雯说了会话,才拉着紫鹃、雪雁起身。走到门口时,她喊来晴雯的表嫂。
现在,林妹妹已经不愿跟她多废话。直接搬出自家名头,说是等晴雯病好,就要请她入府伺候自己。见是当朝二品大员的门
黛玉怕此人暗地里说些不知好歹的话,又当着此人的面,叮嘱雪雁、紫鹃每日过来一趟看看晴雯,又留了十两银子,给晴雯看病之用。
如此做完,黛玉才微微放心一些,起身回府。到了家,她赶去贾敏面前,将今日的见闻一说。贾敏却冷笑一声,道:“主子糊涂不成事,奴婢也是个死心眼的,真是蠢一窝去了。”
娘骂起人来,真是一点情面不留。黛玉心中作怪着想,自己却也挨了一顿训斥。
“即是抱病,你也少去那边看,免得过了病气。”一个晴雯怎么好跟自己爱女比,贾敏点了黛玉一句,又道,“只要人没事,就够给你外祖母交差了。”
“再过几日,就该给宾客们下帖。此事还要你自己过手,别过一次及笄,自己什么事情都没学到,以后当个糊里糊涂的娘。”
黛玉大窘,忙做点头状。
…………
…………
如今已是一月底,离黛玉的及笄之日也没剩多久。林妹妹整日待在家中,跟着贾敏学着各处的礼节。偶尔得了空,就到兄长的屋内坐坐。要不看对方读书做文章,要不聊聊近日的闲话。
说来说去,自然不免聊到晴雯身上。黛玉觉得晴雯这个脾气,应该难入贾敏的法眼。就拐着弯,跟陈恒打听起意思。
“妹妹是想让她去我们家里?”陈恒不笨,听林妹妹说了几次话,就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
什么你们、我们啊。黛玉不好接话,只好点点头。晴雯这脾气,去到谁家都要受罪。可到底是个含冤之人,若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眼前。林黛玉也怕自己,夜半难眠。
陈恒放下书想了一会,他最近读书实在刻苦。一门心思都在书上,哪里有精力分在此事上。现在得了妹妹的请求,便分出一点心思,慢慢思考。
稍顷,陈恒摇头道:“怕是不妥。”说完,他不等妹妹说话,立马解释道,“妹妹,如今她心里正憋着气。这气不捋顺,换个地方,对她而言于事无补。”
“那兄长可有法子?”林黛玉亮着眼睛,她如何不知晴雯的情况?只是觉得兄长素日足智多谋,区区小事,必难不倒他。
陈恒在软榻上大笑,将手炉递给一旁的信达,叫对方再添些热炭进去。自己则偏着头,想了一会,才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宝玉若无力回天……妹妹,可还记得为水姨写的话本?”
“我如何不记得。”黛玉轻笑着,那可是她生平
“你不妨把此书,送给她。且让她在病中解闷……等她身体稍好一些……”陈恒用手撑着脑袋,突然笑道,“你再领着她,去贾府外转一圈即可。”
“这是为何?!”黛玉不解,好不容易出了病,怎么还要重回伤心地的说法。
“心不死则道不生嘛。”陈恒晒笑,他看书时,虽对晴雯颇多欣赏。可真
放到现在,他跟晴雯确实没什么私交,倒没有费心费力的打算。
他这法子,用起来颇险,一旦不好,对晴雯又是一次打击。可只要熬过去,过往种种,都就做了云烟。几乎有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功效。是福是祸,且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黛玉点点头,她也想明白了。兄长的性子,向来自珍自强。所想所用的法子,一定也逃不出他自己的本性。这就叫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道。
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兄长这般,视烽烟为良辰,见磨难如坦途。黛玉嘴角憋着笑,眉眼一转,将陈恒上下打量,“兄长,再过一个月,就是我的及笄之日了。”
“是啊。”陈恒点头作笑,他也不敢想象,转眼两人就到了这个年纪。如今林妹妹马上十五,自己已经十七,两人都是风华正茂,青春之纪。
“兄长为我准备了什么礼物?!”黛玉不免好奇打听。
陈恒哪会让她听去口风,只拿起刚刚放下的书,“妹妹若是无事,我可要看书了。”
“小气鬼。”林黛玉嘀咕一声,也不起身离去,只在一旁看着陈恒凝神在书页上。后者要连这点静气功夫都没有,也白瞎了十数年所学。
功名还须书中取,陈恒这两年常在朝廷历事。这段时间,刚好把自己的经历沉淀,一一消化。这般写出来的文章,到了林如海手中。这位老师亦是连连感叹,“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辞巧。乃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
能从恩师口中得此评价,陈恒对会试的信心又多上几分。可他还是觉得不保险,此次会试,非一举夺魁不可。他心中亦有股气不吐不快。
自己历事两年,不说事事为民请命,足可以称得上尽职尽责。可如此做过,尚落得被人肆意攻讦的下场。陈恒不是泥人,他如何不气。看开是一回事,想证明自己是另一回事。
万千书海已阅半,三山五岳方纵览。为着心中一口气,陈恒连过年都未回扬州。回去一趟,虽只用半月功夫,可诸多杂事缠身,说不好要耽搁多久。眼下,陈恒连片刻都不愿意舍弃。
黛玉陪在一旁,也不觉得无聊。自己从书架上找来一本书,跟陈恒一起坐在榻上两端,一起品茶看书,共度过寻常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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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离黛玉的及笄又近一些。扬州的故交好友,已经纷纷上京。
宝琴来的最早,她这次上京除了要赶赴黛玉之约外,还要在京师替扬州薛家购一处宅子。这是他们的家事,陈恒只抽空陪着二弟跟黛玉吃了一顿饭,就把自己继续关在屋里。
等以后搬去新家,陈恒刚好拉着钱大有一起用功读书。后者为了明年的会试,也准备离开温柔乡,把一年的时间都用在上面。故友重逢,陈恒少不了作陪一二日。老陈家的人借钱大有之手,又给陈恒送了五百两过来。
“有劳钱兄跑这一趟。”
“这话说的,能跟着持行一起切磋读书,总好过自己在家里日日发闲。”钱大有已经留出漂亮的胡须,此刻边摸边道,“我去年初为人父,如今在家里,整日就知道陪孩子玩耍。哪里有之前苦读的劲。持行就是不请我,我也是要来的。”
钱大有去年得了个大胖小子,此事,陈恒在书信里亦有知晓。他笑道:“嫂夫人不怪我就行。”
“不碍事。”钱大有轻笑,“我赴京之前,薛蝌可是几次上门,托我转告你。叫我们在京师好生等着,八月一过,他跟元白必然过来。”
陈恒大笑,又领着钱大有观赏起自己的新家。这次钱大有上京,自然不可能让好友住在会馆。这一年,不论吃住,钱大有都会跟自己一起。
不止是他,再过个把月。陈父陈母,亦会来京短住。他们要照顾陈恒到会试结束,顺道处理下陈恒提亲的事宜。
…………
…………
二月十二,天光明媚,正是个极好的日子。
林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各路下人奔走前后,既引着宾客入座,也为府内的气氛所动。
贾老太太已经极少出门,为了外孙女的及笄。这次破天荒的离开贾府,带着贾家的儿女来林府做客。
王夫人自然不会来,亦是熟悉的再次抱恙。倒是大房的邢夫人,以亲舅母的身份作陪,算是替两家维持着表面上的情份。
少女及笄是个大日子,按照大雍的礼制。前后会有采衣、初加、再加、三加的环节。其中用到的礼服有短褂、襦裙、曲裾深衣、大袖长裙等等。样样都少不得,做工还要精巧、样式更讲究得体华彩。
这些本该是黛玉亲舅母准备好送来,可王夫人不知着了什么魔,到一月下旬都没个消息。贾敏哪里会干等她?直接私下命人备好全套礼服,以防万一。
如此到了二月初九,王夫人才托人送来各式礼服。贾敏一见,果然各式衣物都简单、寻常的很。这要是让女儿穿着出去,不知道要坏了多少事。
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妇人手段,贾敏心中冷哼一声。一挥手,就把自己提前
半月做好的衣物通通拿出来,自己的女儿,还是自己最心疼。
黛玉不知道此事,尚在闺房中跟手帕交玩乐。韦琦君、韦姝、薛宝琴、三春、湘云都在此间作陪。除了这些要好的姐妹,后宅外头还有京师各府过来做客的女眷,只是她们跟黛玉关系一般,全是凑个热闹。
韦家夫人范氏是及笄的主宾之一,上了门,见正主儿还在说笑,忙催促道:“你这孩子,这么大日子,还不抓紧梳洗更衣,外头的人可等着你们呢。”
黛玉吐吐舌头,仍改不了自己的少女心态,俏声回道:“伯母,玉儿知道了。”
一众小姐纷纷作笑,这才抓紧上前替姐妹盘发穿衣。
…………
…………
大礼开始。
范氏作为主宾,在请林家夫妇入座后。有赞者展书吟诵道:“林家有女,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而成德。”
随着开头一声过去,一众姑娘簇拥着换好衣裳的黛玉出来。众姑娘才在宾客前站定,有司又道:“笄者三拜。”
“一拜父母。”
“二拜师长。”
“三拜祖先。”
初礼成,范氏上前为换过发式的黛玉戴簪。今日的豆蔻少女,眉间点着钿,极为好看。往日的刘海,已经全部梳上去,成年的女子多做这样的发式。
陈恒站在门后,只在黛玉向宾客行礼时,见到少女绝美的身姿。一礼成,黛玉又被宝琴跟韦姝引走,再次更衣换服。
这次出来,黛玉已经换了曲裾深衣。赞者继续送一遍贺词,范氏上前为黛玉戴上步摇。步摇是贾老太太为外孙女准备的,听说这是她自己及笄时用过的首饰。样式极为隆重,叫宾客赞叹不已。
再更衣,黛玉又穿上隆重的礼服,回到堂内。主宾范氏,这次要为她戴的是钗冠。此物与步摇也是一对。都是做孔雀开屏之意,展开的金翅上点缀着各色宝石,其中又以绿宝石居多,想来也有红男绿女之意在其中。
最后就是蘸子礼,由主宾范氏为笄者黛玉敬酒。饮过此杯,就代表林家的小女儿,已经长大成人。
林如海全程默默看着,唯到此处,双眼微红。似乎已经看到女儿,即将离开自己羽翼的画面。贾敏倒是满脸欣慰和骄傲,夫妻二人,真是感触各有不同。
赞者最后吟诵道:“令月吉日,寿考维祺,介尔景福。笄礼毕。”
这句话是说:在这个吉祥的好日子里,祝你长寿幸福、吉祥安康。
按礼,应还有主宾赐字的环节。对就是宝玉初见的那回事。这件事,要放在今时今日,由主宾来办。可林如海舍不得女儿,就取了待字闺中的用意。这也不算坏规矩,不少人家疼爱女儿的,都不舍得马上给女儿赐字,就盼着女儿能多在身边两年。
陈恒站在围观的人群里,亲眼见证着林妹妹穿着礼服,在宝琴的搀扶下步步离去,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来此世一遭,能护着林妹妹平安顺遂的度过今生,也是不枉此生了。
礼成,等林如海跟贾敏感谢完嘉宾,自有下人上来引宾客入座吃席。席间,大家不免夸赞起黛玉的长相和气质。
王夫人送来的那套礼服,被摆在礼桌上。大家看到其样式,此刻也是少不了评价的言辞。林家都能请礼部尚书的夫人来当主宾,怎么亲舅母还如此做派,实在丢人的很。
邢夫人在旁坐立难安,天知道,她在荣国府也说不上话啊。早知道弟妹有这个心思,她也躲在家里称病抱恙好了,何苦过来受这个晦气。
与她一桌的宝玉,更是垂着头,满脸沮丧。林妹妹向四周宾客行礼时,只瞧了陈恒一眼,连半分也没看向自己。心思苦闷之下,宝玉一抬头,就见隔壁桌的陈恒。后者的位置,正靠近阳光倾斜之处,一张讨厌的脸,还带着未去的灿烂笑意,被阳光照个分明。
真叫人,越看越烦躁。
…………
…………
夜半,陈恒已经收心在屋内读书。屋外,却突然传来干脆的推门声。
如此不告而入的动作,陈恒不用猜,就知道是林妹妹。果然,进来的黛玉,尚带着白日的发式、首饰。只一身衣服,已经换做寻常打扮。
“兄长。”黛玉清脆的喊过一声,就领着紫鹃上来,后者手里抱着三个礼盒。
陈恒多看一眼盒子的样式,见都是自己送的东西,忙笑道:“怎么,这是我礼物送的不如意,上门来算账的?”
黛玉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自己往对面一坐,就出声质问道:“兄长这两样东西是如何得来的?”
一边说着话,黛玉一边打开
黛玉下意识急道:“这得多少银子啊。”陈家的情况,她也是清楚。纵然现在富贵些,比起勋贵之家还是多有不如。这般乱钱,叫黛玉如何不心疼。
确实了不少,钱大有送过来的银子,有大半都用在这上面。陈恒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一生就这一次的及笄,隆重些也是应该的。”
见此,黛玉也不
好说什么,又问:“那这对玉呢?”
“这你还问我啊。”陈恒也是好笑,反笑吟吟的看着管家婆,问,“这对玉叫蓝田玉。妹妹,可知我要说的是什么?”
黛玉面色当即一红,低头看向匣内,只见通体碧绿的玉佩,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她怯声道:“兄长猜出来了?”
“嗯。”陈恒点点头,亦是感叹道,“要不是最近专心读书。读到元和县产玉,又怎么能想到蓝田日暖玉生烟这句诗。”
当年林妹妹给自己的化名取了元和二字,他始终想不明白,也没有过度深究。最近看到地志上说元和县有蓝田盛产玉,才明白林妹妹的情深意重。
“所以这对夜明珠……”黛玉低着头,只把漂亮的钿露给陈恒看。
“自然是沧海月明珠有泪。”陈恒放下书,强压住伸手拨弄少女发髻的冲动。
见少女久久未语,陈恒不免调笑道:“怎么不说道说道我
“那有什么好说的。”想到自己当初那点小心思,黛玉带着羞意侧头。机灵的紫鹃,早就放下礼盒躲到门外去。
陈恒见四下无人,心中的胆子一壮。直接拿过礼盒打开,从中取出自己亲手制作的木簪子。
“本来想给你买一枚玉簪子。”陈恒边说边笑,“可惜兄长手头不够阔绰,哈哈哈,想了想还是自己动手做一枚,也算聊表心意。”
林黛玉还是不说话,陈恒只好自说自话道:“妹妹,让我来给你戴发簪可好?”
都已经自投罗网,此时再想跑,实在为时已晚。林黛玉只好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陈恒轻轻俯下身,闻着少女发间的香气,小心翼翼的拿下珠钗,又把亲手做的木簪插入对方的发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陈恒感慨的点点头,“还好我发现的未晚。”
“令月嘉辉,佳偶天成。妹妹,待我金榜题名,我就上门跟老师提亲可好?”
本来气势汹汹,上门想要算账的林妹妹,此刻面色泛红,一双带着水气的眼眸,忍不住抬起看向灯下的心上人。
“兄长……”朱唇轻启,尚没多说一个字。陈恒已经克制不住,俯身欺负上去。朱唇一合,自有香津曼妙处,难以执笔道尽。
黛玉下意识瞪大眼睛,昏沉的脑子里,所有杂念一扫而空。她呆呆的坐在原地,只觉得心中砰砰作响,竟连呼吸都忘了。良久,陈恒才不舍的直起身子。
“不行了,不行了。”陈恒连连摆手,涨红着脸硬憋道,“妹妹快回去吧,再坐着,兄长怕是连书都要忘了。”
林妹妹尚不知道男人为何物,只羞着脸,跺了一下脚跑出去。她还不清楚她的好兄长——陈恒是靠多大的毅力,能在如此关头悬崖勒马。
我厉害吧,一到周六,就想着法子加更。哈哈哈哈,求票,求票。通通把票交出来,哈哈哈,今天正高兴。接下来,就是会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