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

晴雯的眼神当即不对劲起来，瞅了瞅老爷，一副我果然知道的表情。

楚祯面不改色，等素云走到跟前后，对她笑道：“这么晚还在外边？是有什么事？”

眼下立春了，但天气仍是很冷。

素云瞧了瞧四周，确认没人后才悄声说：“我家奶奶请楚大爷去稻香村，说有些话想跟楚大爷私底下说！”

私底下？

这话更显暧昧，晴雯的眼神又不对劲起来，连素云都红了脸。

楚祯奇怪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刚才有看到我？”

素云忙答：“方才我和奶奶从府里回来，恰巧就见着楚大爷进了四姑娘的屋里，奶奶就猜测说是去安慰四姑娘了，吩咐我在这候着，等楚大爷回去再来请。”

楚祯笑道：“难为你在外边等了那么久，那快走吧，回屋了才暖和。”

“哎！”

素云喜上眉梢，在前边领路，又忍不住说些今日的感想，说听到东府被抄家后，真真好似石破天惊！

晴雯道：“老太太吩咐了，以后都别说什么东府西府，也少提宁国府！”

“瞧我又忘了，你别揪我的错。”

三人很快到了李纨的稻香村。

素云先进门去禀报，不一会，李纨带着贾兰出来，一见面，李纨就带着贾兰朝楚祯行拜礼——素云与碧月已拿了拜垫出来。

“大嫂子这是做什么？”

楚祯赶紧搀扶起她，却不知，这一动作惹得晴雯等人都看了过来，目光落到他抓住李纨的大手之上。

李纨恰好抬头，与他眼神对视，不施粉黛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羞红起来。

楚祯松开了手，将贾兰给拉起来，说道：“外边冷，进去再说吧！”

贾兰仰头朝他天真笑道：“神仙哥哥分明是来做客，如今倒像是主人！”

众人都笑起来，唯有李纨脸色更红几分。

进了屋后，坐下来闲聊几句，李纨就让素云将贾兰带回去。

屋内只剩下楚祯和李纨，二人坐在暖阁的炕上，隔着一个矮桌。

炕上有被褥，里边有能躺下睡的地方，暖阁内还点着熏香，实在是个惹人遐想的地方。

即使是现代，楚祯一个男人入夜后还在一個寡妇家里，别人也会猜测两人是什么关系。

楚祯笑道：“嫂子还没说刚才为什么突然给我行大礼。”

李纨的目光不太敢看他，手中攥着个帕子，叹息着说：“若没有楚神仙在，眼下我已被拉到狱神庙，等着明日被官府拉到街上去卖，或者送入教坊司，脸面丢尽。兰儿更是要离我而去，被卖到不知哪里当个小厮，开始学着怎么伺候人。亏得有楚神仙！”

她抬起头感激的看过来。

楚祯哭笑不得：“嫂子夸得太过，也说得太过了。”

李纨说道：“非是我夸大其词，而是确实如此。”

顿了下，继续说：“自从上皇移宫后，京城里原本向着上皇的大臣，一个接一个倒下，原本的四王八公，没了六个，全都被抄家了。”

她又看了看楚祯，往下说道：“贾家与老太妃是老亲，也对上皇忠心耿耿，今日被抄家在情理之中。”

“再者，”李纨脸上再次微微羞涩，“以他们那边的荒唐行径，即使没有上皇之事，被抄家也是罪有应得！”

楚祯笑了下，说：“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园子里的秦姑娘就是贾蓉的上一个媳妇。”

李纨用手帕掩嘴笑了起来，打趣说着：“我早猜到了，秦妃娘娘就是蓉大奶奶！”

“哦？怎么猜到的？”

“她嫁过来后，我也去那边跟她见过好几次，后来她又在梨香院卧病半年多，贾蓉和大嫂子来请她回去，她托词说楚神仙要她养病，那时我就看出些端倪。”

李纨朝他笑道：“再后来，她住进园子，闺名也因楚大爷不忌讳的缘故，逐渐传开，我就又听到传言，说贾蓉媳妇也是叫秦可卿。”

楚祯哑然失笑：“瞒得住一时，但到底瞒不住一世，更别说还有秦钟时不时来找她。”

李纨笑道：“楚大爷心善，知道那贾珍做出如此事后，不惜施展法术为她脱身。”

前有秦可卿，后有贾惜春。

园子里的人都受到他的庇护，连丫鬟、戏子也不例外。

李纨庆幸自己当初为逃避府里的是是非非，选择搬进园子里。

楚祯开玩笑道：“我还担心你说我是看中秦可卿美色，才救了她。”

一句话让李纨的端庄的脸庞又变红了。

楚祯赶紧改口。

李纨微微摇头，说：“英雄爱美人，戏里都这么演，何况秦妃娘娘那等的身段体貌。”

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大嫂子在叹什么？”

“我叹那珍大哥。”

李纨说道：“也叹我和兰儿。”

楚祯看着她。

李纨道：“原本我听到琏哥儿和宝玉，都被禁止为官后，还有些高兴，若圣上不开恩，他们以后都不能再袭爵！”

楚祯点头，“你就想兰儿是不是有机会？”

李纨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事我不能跟人说，也没人能和我商量，就想着…请楚大爷来，一是说这事，二是想找楚大爷聊聊天，说一下抄家……”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了。

楚祯已经看出她此刻的心情，忍不住看向她。

李宫裁已经是第二次跟他说，她在贾府里没有能诉说心事的人。

家里面，贾兰太小，素云和碧月又只是丫鬟。

府里的，年纪大的王夫人、邢夫人等，她需要尽到晚辈的责任，不可能去找她们谈心。

同辈的王熙凤，尤氏等，她也合不来。

反倒是林妹妹，薛宝钗等小一辈的，与她关系要好，虽不能说心事，却也能聊天解闷，闲暇还能去凑个诗社的热闹。

贾珠死后，李纨在贾家过得极为清苦——非是物质，而是精神。

“今日事，”楚祯看向她，“使宫裁伱心中惊惧，不知该对何人说？”

偌大宁国府，眨眼间倾塌。

府中女眷尽数被赶到大街上，往日的礼仪规矩，在今天都遭践踏。

“楚大爷…”

李纨落下泪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悲苦与冲动涌上来，自从她丈夫死后，再也没人如此关心她。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冲破礼教束缚，主动请楚祯来稻香村。

“在后世，我们有一种安慰人的办法，宫裁你可知是什么？”

楚祯问她。

“是什么？”李纨擦着眼泪问，素雅白皙的脸庞梨花带雨，在这间狭小暖阁内，妇人独有的醉人体香微微散发出。

楚祯说道：“就是给别人一个拥抱，用身体的接触，抚慰别人受伤的心灵！”

“……”

李纨呆住，这一席话，用了许多新颖的词，让她一时分辨不出是真的，还是楚大爷故意来调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