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寰走过廊檐,望着池塘游过的一尾青鱼在水面吐出一个水泡,她微微有些出神,纤细的手指绞着绣有梅花瓣的绢帕。
想到之前听到的话,她心里颇为纠结。
长嫂如母。
小叔已经定下了婚事,房家那位小姐为人也好,算是良配,万一要是知晓小叔在外面胡来,坏了姻缘不说,侯府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
真是找什么女人不好,非要找寡妇。
越想越觉得羞人,转身想要去找小叔说这事,走到一半又停下来,素寰觉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找小叔说这些有些不妥,而且那院子里的凶恶胖子,总感觉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还是等夫君回来,让他去劝小叔好一些。毕竟他们是亲兄弟,没什么不能聊的。”
天光过了晌午,苏辰今日没什么事,一边等着十三,一边在院里跟汉献帝刘协闲聊,问一些关于朝廷中那些阴暗事,偶尔董卓也会过来插上两句。
祝公道抱着长枪靠着祠堂的柱子阖目假寐。
安静的小院不时还有路过的丫鬟仆人,过了一阵,苏辰抬起看了看天色,“十三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没多久,脚步声飞快蔓延过来,十三提着他那把长剑,进了月牙门,拱手禀报一声:“三公子,找到一個。”
说完,他朝月牙门外招了招手,两个府内士卒领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妇人进来,那妇人布衣荆钗,脸盘素净,模样尚可,她低头匆匆瞥了一眼檐下的苏辰,眼睛顿时直勾勾的难以挪开,看的苏辰都觉得尴尬,他干咳一声,朝士卒挥了挥手,让他们将这妇人带进一间厢房。
“去吧。”汉献帝刘协拿起扫帚,笑着朝苏辰挥了下手,“去房里蹲着,曹孟德说不得等会儿就过来了,我还得将这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往后还有不少陛下过来居住呢。”
董卓在另一头的屋檐,肩头还坐着收养的小姑娘,他咧嘴狞笑:“赶紧去办,要是需要帮衬,可呼董某。”
“此乃正事!”
苏辰知道他是说笑,也说笑的回了一句,过去推开那间门扇,原本想对那妇人说只需在屋里随意走动,就像家中一般即可。
结果,一进去,那妇人光的光溜溜钻在被窝里,只露一颗头出来,脸色绯红,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泛起了一层水汽。
“三公子,要是看上奴家,派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还派军士过来,惹得左邻右舍看我都怪怪的,不过想到是三公子相邀,奴家才不管那么多。”
说着,伸出白花花的腿来,纤足弓起,脚踝还有垂着红绳,上有一颗小铃,叮叮当当的发出微响。
“三公子,你怎么还站在那啊”
那妇人比苏辰还急,揭开被褥就那么冲了出来,一下扑到苏辰怀里,撅起红唇就往上凑。
“别冲动,退开!”
苏辰被她这一下给弄懵了,他活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么饥渴的妇人,一只手撑着妇人的下巴,将她嘴给推回去。
“三公子,你就要了奴家吧。”
妇人抵着苏辰的手,奋力压过来,脸都挤的变形,仍旧嘟起红唇,朝苏辰嘴上靠拢。
就在这时,苏辰余光陡然瞥到妇人身后几步,有一道影子,他手上一用劲儿,将女人抛飞到床上,连忙拱起手,朝那人影唤道:“华夏子孙苏辰,拜见魏太祖。”
唉……
空气里陡然一声叹息,房间顿时掀起一股风,窗棂哗的一下推开,一股烟雾从那人影身上褪去,飘向外面。
那边,一道黑底金纹锦袍,腰悬四面汉剑的身影显出轮廓,身材不算高,七尺有余,头上冕旒执珪,浓髯绕颔,须发花白,那双细眼看过来,略有杀气。
“陛下……”对于眼前的曹操,苏辰可是如雷贯耳,忍不住再唤了一声,不过那边的曹操直接摆了一下手,走到床前看着上面横陈的玉体,声音低沉而威严。
“叫丞相,或者魏王、孟德也成,这皇帝,孤可是一天都没当过。”
他转过身,解下腰间汉剑,坐在床沿,然后柱在了手中,“说吧,唤孤出来,所谓何事?”
这性子倒也洒脱,跟之前想象的又有些不同。
床上的寡妇看到苏辰与空气说话,惊诧不已,还没下床询问怎么回事,就被苏辰随手一指点在颈脖,两眼泛白,直挺挺的向后倒在被褥上昏厥过去。
那边,曹操须髯抚动,咧嘴笑起来,大抵看穿了苏辰心中所想,“孤好色,但好色有度,喜好美妇不假,但亦知她乃你兄嫂,也就她出来时,在旁看看便可,从未进过卧房。孤还不至于昏聩那种地步,要不然,香火牌位还不被你给掀了。”
听到这里,苏辰也放心下来,不过回过头来想想也是,一个雄踞北方、中原,打的胡人嗷嗷叫的世之枭雄,岂会不明不白的钻入他人闺房做龌蹉之事。
“魏王喜好美妇的事,后世之人早就知晓,而且还以你为榜样。”
曹操来了兴趣:“哦?还有这事?他们以何自居?”
“曹贼。”
苏辰话音刚落,床边的曹操直接拔出那柄汉剑,冷光划过视野,剑声犹如龙吟响彻屋里,他细眼怒瞪,“敢骂孤!”
“他们的自居。”苏辰轻轻拨开剑锋,“已是一种调侃的称呼了,魏王倒也不用放在心上。”
曹操毕竟是古人,显然还有些怒气未消,不过还是把剑插回鞘里,举步走向房门,他打开门扇,天光正照过来。
他忽地笑了一下。
“孤好色真是千古皆知了,该是在宛城时,孤这浊名传开的吧。”
提到宛城,他脸上表情也没了怒气,连刚才的笑意也都渐渐消失,随手抛出一物,被苏辰接住,令牌上写了一个‘典’字。
“孤最这辈子啊,心里最愧疚,最对不起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典韦,一个便是我爱子曹昂,孤倾注心血于他,却因孤好色,而丢了性命。”
苏辰把玩这枚令牌,轻声道:“那魏王还纳了那女人。”
门口的曹操陡然转过来,“为什么不纳?否则我儿和典韦不就白死了吗?”
真他娘的有道理!
苏辰发现自己无言反驳,只好默默的拱了拱手,正欲拉着曹操说正事,门外庭院里,一声暴喝,董卓放下肩头的小姑娘,大步朝这边走来。
“曹孟德!”
曹操微瞥他一眼,转过身去,与走来的董卓对视,“相国这般嘶吼,可是觉得当年不满?”
“我……我只是心中有些不爽!”董卓像是在强忍,怒容一收,“当年我可待你不薄,为何还要行刺?”
“国贼,人人可诛之。”
“那丞相不也是国贼?”这时,汉献帝也出现了,不过脸色有着些许胆怯。
曹操冷哼一声,直接从董卓身旁走开,来到檐下拄着长剑,仰头看向天际飘过的几朵白云。
“相国,只知晓别人害你,却不知自己为啥不招人喜欢,擅杀大臣,欺压百官,夜宿后宫,视英雄如草芥。当初你若够虚伪,言词够委婉,或许就不一样了。”
“这世道无论是哪里,会做不如会说,会说不如会装,相国可懂了吗?”曹操笑着从愣住的董卓身旁过去,走到刘协面前,“见你容貌,该是寿终正寝,看来我儿曹丕对你还算不错,孤心里算是踏实了,如今过往已矣,你我恩怨该消了。”
曾经的梦魇彷如又回来了。
看着直视自己的曹操,刘协下意识向后缩了缩,点了一下头。这时曹操在他肩头拍了拍,却是一副岳父看女婿的神色。
“孤的三个女儿,在我之后,过得如何?”
“随我一起在山阳生活,后来我先去,便不知后面之事。”
曹操欣慰的点点头,说了句:“还算不错。”陡然转身,面向庭院,汉剑拄地,他目光扫过四周,声音响亮。
“长生,与孤谈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