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巡逻的兵马穿行道路和山林间,不时有汇报的声音,或马蹄奔行的声音传来。
刘衮最后又看了几眼周围,发现监视、排兵布阵都极为严密,他便放下车帘,随后便是到了大营外,等待传唤队伍进去。
车辕缓缓停稳,他坐在车厢里听到外面护军士兵发出哗然,他想要看看发生何事,但想到身份,便压下心里好奇。
“大王有令,使臣队伍可以进去。”外面有声音传来时,马车再次往前行驶,不久,便停下来,耳中同时响起的是车夫战战兢兢的一声:“刘使节到了。”
以及外面呯呯轰轰的声响。
他与副使揭开车帘一前一后出来时,拉车的马匹不安踏着蹄子发出嘶鸣,一股劲风‘呼’地扑到了他面门,整个人跌跌撞撞向后连退几步,还好后面紧跟出来的副使急忙将他拽住,才没栽到车下。
“护军!护军!”
刘衮惊得闭着眼睛大叫几声,然而没人理会他,待反应过来,急忙睁开眼,映入眼帘便是两道身形激烈的碰撞,四条手臂挥舞划开的罡风,拳头击打的沉闷,犹如大鼓震响。
这一刻,刘衮的瞳仁都在瞬间缩紧,胸前黑毛浓密的巨汉犹如远古凶兽,嘶吼咆哮,巨大的身形奔突碾压,挥出巨大力道的拳头砸在空气里,有着恐怖的气浪。
精通武艺的人眼里,仅仅对方一拳足以将自己打的粉身碎骨,内脏搅成一团肉浆。然而,落在对面同样高大的年轻人身上,仅仅发出皮鼓敲击的声音,后者握拳反打,砸在典韦肩头,将其击的平移出去。
向后滑出的刹那,典韦另只手抓住李玄霸的手腕,脚下一沉,巨大的体魄扭动,“啊!”的一声怒吼,拉扯对方,李玄霸同样伸手抓住典韦手臂,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陡然发力,竟将典韦反拉过来脱离地面,飞旋开来。
砰!
被抡开的典韦撞在一匹拉车的大马身上,马匹直接侧倒下去,套着的缰绳拉动车辕,祖柩车被累及,左右剧烈摇晃。
李世民、曹操、刘协、刘备,以及鼻青脸肿的李隆基看得心惊胆战,连连摆手,让他们去别处厮打。
场地之中,两人哪里听得进去,被抡起来的典韦向下一沉,双脚蹬在李玄霸肩头,巨大的力道蹬得他手臂松开,随后典韦落地,犹如战车般直接冲上去,呯的撞在对方腰间,双臂拦腰合抱向上一抽,将李玄霸整个人抱离地面,典韦压着他齐齐砸了下去。
那轰的一声响起时,令人头皮都为之发麻。
这种超出认知的恐怖力量,不仅房雪君等江湖高手看得心里发寒,就连下方二楼的一众军中大将都感到牙齿发酸,简直就像在看两头巨兽在搏杀。
又令人血热沸腾。
这种力量下,什么技巧都没用了,典韦压着李玄霸,两人身上的肌肉都在互相挤压、扣锁对方,李玄霸挣开典韦手掌,挥拳打空,典韦抱住他这条手臂向反方向一扭,后者“啊!”的怒吼,陡然爆发,单臂挥开,恐怖的力量拉着典韦翻向另一边,将他重重砸在地上。
随即,起身奔突飞跃,一记膝撞顶过去,被同样起身的典韦双掌挡下来,两人顿时贴到一起,拳脚踢、砸,全是轰轰的巨响,两人周围掀起一阵阵激荡开来的罡风。
尘埃飞旋,地面上石块都被两人激起的罡风激射出去,打在这边停靠酒楼下方的马车上,木轮啪的一声断裂,车厢倾斜,刘衮面露恐惧的跳下车辇,被副使和车夫搀扶着连连后退,靠到檐下的木柱才停下。
看着那边不同常人的巨大体魄互殴,气氛直令他感到窒息,不自觉间,袍摆下双腿都在微微颤抖起来。
那边场地,罡风撕裂般怒吼,两個比斗的身影互相一拳分开,典韦来这边后,有着钢筋铁骨的身躯,眼下身上却是布满青黑的淤伤。
下身的褐色长裤,布料都在罡风里撕出一道道口子,他双臂都在与李玄霸对攻里,微微发抖,拼尽了全力。
而李玄霸全身同样有着伤势,但依旧面容狰狞,战意越发旺盛,握紧的双拳间,明显能感觉到越战越强,流出的汗水瞬间在皮肤上蒸发,化作腾腾白气,彷如一尊战神。
“典韦!”李玄霸咧嘴笑起来,拳头呯的对碰一下,“你是第一个与我打了这么久的,往后可否常找你打架?”
此时他血气翻涌,发出的声音洪亮无比,落在常人耳中震得心肝乱颤。
典韦凝视他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随即,转身将地上的戎服披上,来到酒楼前,单膝跪下拱起手:“大王,末将输了!”
李玄霸咧嘴笑着走来,叉着腰仰头看向二楼。
“想听我要什么奖赏吗?”
“要什么?”苏辰很满意这个李玄霸,当然除了性子外。
“能否给我锻造一对大铁锤,我原来那个不是很满意!”
苏辰笑起来:“那锤可叫擂鼓瓮金锤?”
“你知道?”李玄霸终究是十六岁年纪,又被关在别院多年,心智比不上同龄人那么成熟,“你同意了?”
苏辰看着他,轻笑几声,一手拍在护栏。
“赏!”
旋即,一甩白毛领大氅,转身走向楼梯,军中诸将也都一一跟上去,来到大厅在自己座位坐下。
楼外的吴子勋揉了揉眼睛,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回过神来,连忙走向刘衮等一行人,伸手朝里一请:“魏国使臣,请吧,大王与诸军将领眼下都有空了。”
听到话语的刘衮,心惊胆战的点点头,收起来时的那番心情,朝面前这位常随也客气的拱了拱手,便在副使的搀扶下,蹒跚的走进客栈。
原本商业的楼厅,此时一片金戈之气,一进去便看到一副巨大的地图挂在首位后面的墙上,夜里天气寒冷的缘故,这里增添了两个火盆架,此刻也燃着小火。
大厅正中首位,披着大氅的身影正坐在一张大椅上,面前的案桌堆满了卷着的情报,还有书本、笔墨。
他身形高大健硕,那件白毛领的大氅,披在身上衬出威严,加上样貌同样俊伟,嘴上一圈浅浅的短须,不像是十九岁的年纪,反而更像是握兵多年的悍将。
而刘衮走过的两侧,俱是一个个身着甲胄或戎服的将领,也有文士在其中,依次是夏侯渊、赵云、马超、郭嘉、马岱、张翼、张郃,以及齐幼虎、钟季等将也在后面的座位。
刘衮吞了吞口水,他是第一次见到席卷燕国皇室的夏王,以及他身边的骄兵悍将。
“刚刚听到孤的将军说,有魏国使者过来,其实是想看看我军兵力是否还能继续攻打陈度郡吧?”看着进来的魏国使者,苏辰双手交叉压在案桌上,“打完魏军两支援兵后,孤麾下的兵马也需要休整嘛,毕竟都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
他说到这里,看着魏国使者笑起来,下方的诸将也哄笑。
令得刘衮感到脸上一阵发烫,他出使这里,确实有打探燕国兵力的目的。
“魏国使臣刘衮拜见夏王!”该有的礼节,刘衮还是要做全的,他托袖拱手缓缓拜下。
那边的苏辰也收起笑意,朝他按了按手,“好了,孤虽说出身侯府,但在军中养出了粗野性子,不用那么多繁缛礼节,使者就说来孤这里有何事吧?”
刘衮的余光瞥了瞥四周:“那,我就直言了。”
“讲!”
“谢夏王容我开口!”刘衮站直起腰身,思绪在脑海里飞快翻涌,再次拱起手:“衮此次过来是奉我大魏皇帝之命,想与夏王和谈。
夏王侵我大魏均州,连胜数场,该是涨了夏王威风,可夏王所带兵马不多,就算胜了,也是连番恶战,兵马损失不小,恐怕想要攻下两万兵马驻守的陈度郡,属实艰难,眼看已过中秋,再过些时日便到深秋了,冬季紧跟而至,中原虽不比北方寒冷,但也是寒意刺骨。”
“魏国兵强马壮,却为何偷袭燕国汾州?”苏辰看着他片刻,眼中的凶戾神色渐多,声音也冰冷下来。
“孤麾下将领、士兵,从八百人开始,打到现在将近十万人,从来就没想过打便宜的顺风仗!燕国前前后后将近三十万人被孤打没了,魏国有多少兵马跟孤打?不要以为孤的将士有所损伤,不要觉得冬天快来,就认为陈度郡拿不下来。”
苏辰眼里全是冰冷,他话语间,周围将领也露出冷笑。
那刘衮还想说话,身后两道高大威猛的身影走进大厅,犹如山岳的阴影将他视野里光线遮蔽,然后就被撞了一个踉跄,挤到副使身边,就见典韦披甲负戟走到苏辰身边站定,李玄霸四下看了看,不知坐哪里,索性学着典韦挤过去,将刘衮和他的副使又撞到另一边,然后站到苏辰右侧。
望着两个如同山岳般的身影一左一右,刘衮战战兢兢地拱起手。
“大王……”
他称呼都不知不觉的变了。
“别跟孤说那些大道理。”苏辰向后靠了靠,一只手压着桌面,目光变得冰冷:“想谈和,也不是不可以,让孤看看你们给得起什么条件,拿不出来,陈度郡可就赏给麾下儿郎了!”
大厅里,随着这一番话,气氛变得凝固。
看似话语平淡,其实有着渗人的威胁,让刘衮感到喉咙都被堵住,不用想也知道,万一这位夏王真的拿下城池,赏给麾下将士随意劫掠。
那惨状,简直难以想象。
“.……不过你也放心,孤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直接让你家天子割地是不可能的。既然拿不到城池,那孤就拿些稍有价值的……你看中原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比北方富饶,不如就给一些粮秣和牛羊怎么样?”
“.……夏王真是通情达理。”
刘衮脸上顿时有了笑容,粮秣、羊群,虽然也是重中之重,但与城池、人口相比就算不得什么了。
自信又回到身上了,便开口问道:“那大王想要多少?”
“这个怎么说呢……”谈判这种事,可不能随意先开口的,苏辰笑呵呵的站起身来,绕过案桌,将手臂搭在刘衮肩头,拉到身边。
苏辰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就看你家天子的诚意了,牛羊啊!粮秣什么的,今年没了,明年还会有,对吧?但是陈度郡要是没了……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现在这般模样?”
手肘夹着这位使臣,将他转过身,看着满厅的将领,“你看,孤身边有这么多将领,外面还有更多的士兵,他们都要吃饭,孤得让他们吃饱,懂了吗?”
“懂……懂了!”天气并不热,甚至还有秋意的微寒,他脸上已有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顷刻,他颈脖上勾着的手肘松开,苏辰拍拍他肩膀,然后揽着他送到大厅外。
“孤很爱好和平的,但是你家天子的诚意少了……满城七八万人……可能几天之内,唰的一下,就没了!”
苏辰偏过脸来,笑着对他说着,眼中全是冰冷。
“孤只给十五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