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桌上的灵位间,声音絮絮叨叨,一侧的李天罡余光瞥了一眼香炉燃了半截的长香,起身去了后堂,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支手臂粗的大香。
拖来从庙侧的小庭院拖来一口青铜小鼎,点燃大香插在鼎内。
给一众皇帝续上时辰。
而贡桌上随着汉武帝的话语落下,是短暂的沉寂,鬓发花白的刘协转过身,弱弱的说一句:“诸位陛下,长生供奉我等在此间立庙重现人间,怎的也该出力出人,帮他度过难关。”
“这道理,不用你说,我也知晓。我朱温虽说品性不好,但也是邙山上讲义气的大盗出身。”朱温的灵位先一个开口,他声音粗粝:“我朱温要是能出来,腰间悬刀,提着脑袋也会上,可咱们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还能从棺材里蹦出来不成?”
“突然这么一下,确实让人意想不到。”赵匡胤的灵位摇晃走了两步,“西戎人这次学聪明了,选在这个关键点上,给咱们插上一刀。”
“说来说去,你们这些男人倒是拿主意。”武则天声音悠悠,“可别让朕的长生伤着了。”
啪!
武则天的灵位直接被李世民一指弹倒在桌上,目光扫过其他皇帝灵位,“继续说。朕同意汉献帝说的,咱们这么多皇帝聚在一起,既是你我一场缘分,也是长生之功劳。”
“朕怎么觉得……你成咱们领头的了。”汉高祖的灵位传来些许不爽的语气,“要说做事,怎的要让始皇帝开口。”
“就属刘季黑始皇最厉害。”
砰!
汉武帝灵位陡然将桌面震了一下,他声音威严:“朕靡费一些香火,暂时给一個令牌,但只能用一次,往后一段时间,朕就在下面待着,不出来说话了。”
“其实,备能与诸位陛下相遇,心中甚慰。”一直向来不说话的刘备忽然开口,他朝李世民、曹操拱了拱手,随后朝贡桌上的灵位拱手。
“此处就交给我。”
“玄德,你这是何意?”曹操愣了一下。
“让我二弟三弟,一战功成,奠定中原乾坤!”
他这样说道。
“玄德!”曹操微微有些动容,望着垂首的刘备,他抿了抿嘴,细眼眯了好一阵,“你还记得孤曾与你煮酒论英雄否?”
“备记得!”
“哈哈!”曹操忽地大笑起来,仰头看着宗庙穹顶,“孤与玄德乃英雄也!”
他看向刘备,从黄巾相识,到汉中最后一见,一幕幕在记忆里泛起。
“英雄岂能一人乎!”
……
宗庙外。
“此仗肯定要打,延塘关易守难攻,西戎人想要攻破关隘,雷铜也是沙场宿将,岂能让蛮夷越雷池一步!”
宫檐之下,苏辰的声音夹杂在一片片蝉鸣里。
“原以为,孤稳定中原,灭了四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西戎,彻底解决北方之患,但看来对方并不给我机会……如今我三支兵马已经派出,正在收复中原剩下的三州,不可能发文让他们撤回,准备了这么久,我不想半途而废!”
他走过众人视线,站到另一头,望着照在檐外的天光,眯起眼睛。
“但孤怕离开鹿阳,那些士族会蠢蠢欲动,毕竟他们可是给我来一记下马威,鹿阳必然留一支军队看守。我意,让青州军留下,只带幽燕军和生奴军、温侯的狼骑返回北方。”
“这么快?”
夏侯渊皱起眉头,他原本想法是与苏辰一起返回北方,没想到会被留下,不过既然对方这样说了,他也只好领命,“雷铜乃张翼德副将,武艺、统兵不俗,不至于将关隘丢了,大王还是准备好一切,再说北上不迟。”
此话,吕布也点点头,他虽孤傲,自看破当年白门楼心中桎梏,已不是往日那般自负,“夏侯妙才的话不无道理,长途跋涉,也飞不过去,中原这边三支兵马收复三州,鹿阳又有青州军守着,定然不会有失,只是西戎人那里……某家正好与他们掰掰手腕!”
“我与儁乂无法去,温侯替我多杀些蛮夷!”夏侯渊重重拱起手。
张郃也同样拱起手,“我也一样!”
他们来这边许久,逐渐习惯了,自然不想看到燕国被草原蛮夷侵略。
“此事先暂时不可声张,驿馆那边,还有渡口那边暂时进行戒严。”苏辰偏回头看向此间同样望来的众将。
“我们整顿兵马,之前赵传廷那支骑兵的战马还剩不少,我意扩充温侯的狼骑,和赵将军的白马义从,另外,再组建一支马步三千人,交由秦琼、张玉,一起北上!”
众将沉默的拱起手。
收到北方消息的第二天下午,数十名携带命令的令骑飞奔出皇城,令得鹿阳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九月初九,一批儒生被证实收了旁人好处,蓄意煽动、破坏国策,他们被押在鹿阳菜市口,监斩的官员宣读了罪状。
侩子手上前,手起刀落,跪伏一排的儒生顿时人头落地。周舫儒在第二排,睁大眼睛看着被一具具尸体人头落地,向前扑倒,他吓得面无人色,嘴唇都在微微抖动。
很快,他被拉上前排,眼泪一滴滴往下落。
临行前,周舫儒朝刑台下方大喊:“悔不当初——”
刀锋落下,人头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集市口的百姓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对于那书生临死喊的那句,事实上并不关心,甚至还有人朝上面丢石头。
好不容易捱过了兵荒马乱,日子才渐渐好起来,这些儒生成天没事,抨击朝政,宣扬贱民之说,不想让他们的孩子上学堂读书认字。
眼下被杀了,没大喊“杀得好”已经是念在同是中原魏人的份上。
与此同时,城中行刑时,城外的军营,已经在暗中调动,做着苦力,帮忙修路架桥的魏兵俘虏,开始被抽调兵卒。
连横十里的大营之中,数千匹战马从城南郊外的马场被赶到了这里。
中原鹿阳紧张而有序的忙碌起来。
……
北方,延塘关。
‘燕’‘夏’的大旗在关隘上飘荡,成群的马队正在关外奔行,雷铜穿着两档铁甲,披着黑披风,望着正打探关隘情况的西戎人骑兵。
从斥候传来的情报,对方大抵有八个部落,其中有三个乃万人部落,两个中型部落约莫六七人,剩下的三个小部落与前面相比,可以忽略不计,但合起来也有两三千人。
八个部落,计骑兵一万五千多名,步卒七千多名。
这只是暴露在斥候面前的,后面还有没有,雷铜也不知晓,眼下他只能不断征调青壮加固城墙,准备守城器械。
距离这边最近的云瑱郡,此时也开始朝这边运粮,输送士兵,房家在这里占了一部分,房文烨膝下的大房、二房都派出了不少人帮忙运粮,其中当年的齐家许多也在当中。
这是房文烨特地向太守汤怀元请奏,抵御西戎人,让他们出力也算是将当年齐保国所做的事,将功补过。
老人坐在书房,不断书写信函,发到容州各县,乃至朝堂那边,请求发兵。
当年西戎人入关南下的惨剧,他历历在目,不愿再见惨剧发生,这次西戎人忽然攻打延塘关便撤走,稍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是试探延塘关的防御。
接下来,那就是真的攻城了。
“曾祖父,你在做什么?”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孩童扶着门框,一只小脚踩在门槛,好奇的看着房文烨伏案书写。
“曾祖父这是在写信给好友,让他们送些人和粮食过来,帮帮忙。”
小人儿歪了歪头:“是有坏人吗?我娘说来了坏人,大家都在忙。”
“有坏人,很多坏人!”
老人抬起脸,朝门口的小人儿笑起来,“你阿爷也去帮忙打坏人了,你可要在家好好听话,不要乱跑,让大人担心,听到了吗?”
“嗯,会的!”
孩童笑眯眯的点点头。
看着小人儿离开,老人叹了一口气,拨了一下灯芯,继续伏案书写。
夜色深邃,往西越过幽燕山、延塘关,浩瀚的草原,草毯荡起涟漪,在夜风里扩散开来。
斑斑点点篝火的巨大营地之中,有着毛毡拼接的大帐,里面篝火通明,带起一股暖意。
一个中年儒生坐在火堆旁,摇曳的光芒照在脸上忽明忽暗。
“大汗,延塘关,不可轻取,那将会损兵折将。我倒是有一计,可绕袭此关,将其两面合围。”
大帐之中,头戴皮帽垂两条狐尾,身形壮硕的老人,看着说话的燕国儒生。
“哈哈,你说。”
那儒生微微抬起脸来,“我在延塘关待了数年,对关隘无比熟悉,此间山中有大盗,更晓翻山捷径,我与他们有些许交情,到时可翻山而下,夹击延塘关!”
“哈哈!”
那壮硕身形的西戎老人按着膝盖,大笑起来,他看向这位魏国落榜,又到在延塘关当过幕僚的书生,满目尽是狰狞。
“燕国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灭了魏国,却被魏人为我西戎打开进入燕国的捷径。”
老人竖起手指。
“不过,你若骗我,莪会亲手割下你的脑袋。”
“是!”
骆敬宾面无表情的看向老人,慢慢站起,似乎一条腿有些不便,让他微微摇晃两下,才拱手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