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溪镇卫生院,汪主任办公室。
冷气已经开起,最新的“春兰”牌窗式空调只给汪主任的办公室装上,清凉的风从空调出风口持续不断地输送到房间。
房间温度比室外要低近十度,空调轻微地抖动,宛如放了一个屁,然后暂停了运转。
“我让你写胸腔镜手术中使用的气体,你怎么写成微创中心了?”汪主任看到这个徒弟一头恼火,最近,新技术胸腔镜一直在折磨着他,他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萧璋和顾青黛。
顾青黛成长也很快,事实证明当初她的决定是多名英明。萧璋大部分精力放在汪主任病人身上,目前他也没有问题,只不过萧璋想法很多很新颖。
但是,今天萧璋给汪主任看的,并不是汪主任想要的。
“老师,你先看看内容再说……。”
“看什么看?你还有什么好点子……不……成……。”汪主任继续将内容看下去,逐渐就没了声音。
看着看着,汪主任一拍桌子,满脸兴奋,站起来,又在地板上来回走了几圈,对萧璋说:
“下一周准备回沪省去一趟,我们确实应该筹备一个微创中心。”
原来萧璋建议汪主任成立国内首家微创中心,用于学习推广胸腔镜技术,让震旦医学院附属梅花医院胸外科成为微创技术的前沿学科带头人。
这个想法无疑是大胆和超前的。萧璋本来不想拿出来,但是,老师困在这山沟沟里,再过两年,不玩新技术就落伍了。
此时,胸腔镜发展中心在首都,是首都医学院附属医院,不出意外,未来这项技术至少将领先梅花医院五年。
身为重生者,绝对不能容忍,这捡来的老师这么躺平。必须要推着他搭上这一波科技浪潮,并成为夏国的领头羊。
于是,萧璋耗费了数个晚上,呕心沥血,写出《关于成立梅花医院微创中心的必要性》的建议。
只是,深夜一個远方来的电话,让汪主任带女儿汪南星急匆匆回了上海奔丧。
原来老丈母娘信佛已经信到骨子里,在庙里生病了,不吃药不看医生,说有佛祖保佑,等家人发现了,已经迟了,最后因为重症病毒性心肌炎,引发心衰,在医院去世。
晚上,萧璋值夜班。
七点钟,一同值班的护士汪春兰,在前台坐着不理他,而萧璋只好躲在值班室里看书。
自从上次萧璋拒绝了汪春兰以后,她每次见他都是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甚至都要哭鼻子,弄得萧璋不敢见她。
“护士护士,救救我老婆……,”只见五六个汉子用凉床——竹子打造的竹床,抬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女人进来,
男人们都是满头满身都是汗,衣衫不整的。
萧璋急忙跑了出来,连声问:
“怎么回事?”
“喝农药了……。”
“吵嘴,喝农药……。”
……。
几个男的七嘴八舌,乱说一通。
“一个说就行,其他人闭嘴。”萧璋听了耳朵都受不了,立即打断。
“今天上午,秀英跟我吵架,她本来头脑就有点不好,然后,一时想不开就喝了农药,我们都在气头上,我去地里干活了,等回来就已经这样子了……。医生,赶紧救救她!”
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满脸地懊恼,脸色发灰,目光中充满了哀求,差点就跪下来了。
萧璋一听,又是喝农药的,不会是百草枯吧?
“什么农药,瓶子带了了吗?”
“这个是瓶子,喝了大半瓶……。”
萧璋一看不是百草枯,是有机磷类的,这也不好办,上午喝的到现在已经超过七八个小时,错过了黄金抢救时间了。
立即安排洗胃。
肌肉注射解磷定,吊水阿托品十毫克。
……。
有机磷农药是脂溶性的,可以透过皮肤和粘膜,被人体吸收,因此,即使大夏天,农民伯伯打农药,都要长袖子长褂子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想这样直接一口气喝这么多的,又耽误了时间的,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很快病人出现水肿呼吸困难等症状,萧璋不断地调整药物,进行心肺复苏……。
正忙着的时候。
又一伙人抱着一个小孩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位老爷子,古铜色皱巴巴的皮肤,脸模子跟前面男人相似。
“医生,救救我孙子……。”
“大大,怎么了?小强怎么了?”
“救命……。”
萧璋赶忙从抢救室出来,将病人迎进来,放在另外一张病床上。
原来是前面喝农药女士的儿子,女士喝农药的同时,想儿子没有妈了,会更痛苦,不如一起死,又喂了儿子一杯盖子农药。
儿子才三岁,觉得这农药不好喝,就吐了。
后来家里人忙着救儿媳妇,对孙子没顾上,等到儿媳妇送走,孙子又不对劲了,赶紧又送到医院来。
萧璋赶紧通知总值班,一个人忙不过来,让他摇人。
小男孩虽然没有喝下去,但是有机磷农药已经通过口腔黏膜进入到体内。
孩子已经昏迷,无自主呼吸、瞳孔呈针尖状,肌肉强直痉挛,严重的酸中毒症状、肺部水肿,心力衰竭……。
跟她的母亲症状是一个样子的。
立即注射解磷定,又泵入阿托品。
另外一个儿科医生很快加入到抢救队伍中来。
萧璋负责母亲,儿科医生负责男孩子。
一夜无眠,两个人人轮流出现问题,心肺复苏,多次调整阿托品的使用剂量,但是回天乏力。
第二天,各科室专家会诊,院长也参加了,最后认为很不乐观,并劝家属送到县医院去。
但就两人的身体情况,估计在车上就没了性命。
家属觉得还要最后努力一把,送县医院再治疗。
但是正当他们将母子二人送到救护车上的时候,两人病情迅速恶化,血压拼命地掉,心跳几乎没有了……。
母子二人,最终没有抢救过来。
急诊室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七八个黑脸膛的家属,听到这个噩耗,就见几个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哭得最凶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是孩子的父亲。
母子双双喝农药离世之后数天,卫生院还在议论这件悲惨的事情,原来这五大三粗的男子,老实巴交,住在深山里,家中穷得叮当响,三十多岁都没有娶到老婆。
父母花了很大心血,找到媒婆,好不容易介绍了一个大龄女青年,但是女青年有点精神不正常。
家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凑了两万块钱的彩礼钱,结了婚。日子苦是苦点,倒也甜蜜,只是女方脾气暴躁,发起火来,不管不顾要死要活。
山里人也不懂什么,也忌讳,就没有去精神病院看。
儿子出生后,情况更加严重了,这次也就是日常的小事争吵,终于酿成大祸。
这山里人虽说靠山吃山,饿不死,但受教育有限,经济条件差,小病不治酿成大病的比比皆是。
萧璋听了不免感叹,众生皆苦。
师姐顾青黛也感叹道:“这山里人就是封建愚昧……!”
萧璋眉头一皱,辩解道:“师姐,你不能用封建迷信来否定这儿的一切,究其原因,我觉得是受到的教育不够,没有能力跟上时代的变化,缺乏文化和常识,欧洲现在发达,但是中世纪的欧洲要多烂就有多烂。”
他接着说:“大部分人没有把精神异常,当做一种病来看待,肉体生病才叫病,而精神生病不叫病,有的叫中邪,有的叫头脑不好……。”
“只有时代昌明,教化普及,重视精神疾患,才能慢慢消灭这些……。”
顾青黛诧异地看着他,道:“哎呦,没想到,萧医生忧国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