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华站在县医院行政楼六楼的院长办公室,眺望着前方不远处已经封顶的新门诊大楼,用毛竹搭的脚手架,就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样伸向天空。
他的内心充满了骄傲。
这将是全市第一家高标准门诊大楼,未来,将会安装上更加先进的检查设备,新型b超机,全市第一台ct机等等,接收诊断病人更加高效方便。
这也是他耗费数年心血的结果,除了与童长峰在科研上合作,在学术上年年有进步以外,这栋大楼将是他主政县医院的重要标志。
欣赏完还没有盖好的大楼,李景华转身打开办公室后面的小房间。
小房间分为两部分,外面的空间大约六七个平方,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寝具俱全,里面是一间卫生间兼淋浴间。这里是他平时休息时间放松的地方,也经常招待一些他的女性下属。
在小房间的床头有一副国画,鱼水嬉戏图。
李景华取下这幅画,画后面是一个保险柜,镶嵌在墙上。
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他又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一副卷轴,这是他最心爱的藏品——汪仕慎《绿萼梅开新图》。
这是前朝杨洲八怪第一怪的茶仙汪仕慎的代表作,经过巧取豪夺,成为了他的藏品。他轻柔地打开了这副画,又细细欣赏一番,像是在欣赏绝世美人,恋恋不舍。好长时间,最后,才收了起来。
终究还是狠下心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要将这件珍贵的藏品送给一位“贵人”。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景华将画作收纳好,然后走出了小房间,打开办公室的门,是副院长童长峰。
“院长,你找我?”他推推眼镜,一紧张他就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老童,进来进来,我是想跟你聊聊,来,坐……。”
童长峰走进宽大的院长办公室,掏出手帕擦擦白白净净的额头,实际上根本没有汗。由于一天到晚在实验室待着,缺乏阳光的照射,他的皮肤显得有点苍白。
“老童啊!我的实验进展怎么样了?数据什么时候能出来?”童长峰一听李景华说,是他的实验,心里就翻腾起来。
那实验不是你的,是我童长峰的!
但面上仍然没有变化,恭恭敬敬地说:
“最近又出问题了,不知道是试剂被污染了还是别的原因,数据总是不对,我会抓紧的……,院长。”
他又擦了擦额头。
“老童,不着急,你也要注意注意身体,有空也要多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不要一天到晚泡在实验室里面……。”
李景华关心地拍了拍童长峰的肩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童长峰这才告辞出门,出了门,又掏出手帕擦擦额头,这回真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这萧璋到底有没有向汪主任报告这件事?
童长峰心里非常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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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萧璋和陈怀夕刚从诚林律师事务所出来,两人还在消化汪伦大律师的话。
汪大律师看了资料以后,问了很多问题,具体是走私了还是诉讼程序要周国强家人来定。
最后,他提出了一点疑惑:
“周国强治疗时间线是这样的:
入院时间:13点14分
手术时间:16点45分
死亡时间:17点35分
那么入院后3小时31分钟,在干什么?
做检查需要那么长时间?
还是别的原因?
这里是不是耽误治疗的嫌疑?”
当场说得两人愣住了,两人都没有细看病历,还是汪大律师有经验。
陈怀夕说:
“汪律师,你这么一说,时间上好像真有问题。萧璋,你是医生,你觉得呢?”
“嗯,我再仔细看看。”
萧璋又拿起资料,按照时间线细细排开,最后一次检查是在做X光片,时间是14点05分,此后就没有检查记录了。
血压记录是每隔十分钟一次,可以看到,一直在下降,虽然一直在输血。
脉搏也是每十分钟一次,次数也起伏不定。
体温没十分钟一次,一直……。
用药:肾上腺素0.5毫克,隔半小时用一次。
利多卡因100毫克
地塞米松5毫克
……。
那就是说,在14点05分到16点45分之间,除了输血,抢救给药,没有做手术?
萧璋前世在急诊进修待过很长时间,知道急诊病人每分每秒都是宝贵的,医护人员都在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赛跑。
也许一分钟,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何况这里是三个小时,即使从最后检查X光片拍摄来看,那也有两个多小时,这段时间抢救的医生在干嘛?
看了许久,萧璋才缓缓抬头,紧锁着眉毛,深吸一口气,然后表情凝重地说:
“据我看到的资料显示,医院确实有耽误抢救的嫌疑,不过,最后还要请专家来鉴定和判断。”
“啪!”
汪大律师手一拍桌子,满脸都是兴奋之色,绿豆眼射出锐利的光芒。
“这個鸟县医院本来就乌烟瘴气了,发生这种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只要家属愿意,这个官司我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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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律师事务所,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
来到药房,周家婆媳还没有来。
没办法,萧璋带了陈怀夕就在药店附近的面条摊子先吃点,肚子太饿了。
等到下午三点多钟,周家婆媳终于回来了,老乡老周也跟着一起过来了,除了小朋友趴在母亲肩上睡得喷香以外,其他人都阴沉着脸。
大半天时间,四处碰壁。
黄秀英将今天的遭遇讲了一遍,老周在边上补充,让萧璋和陈怀夕了解到,讨一份公道的艰难经过。
陈怀夕愤恨地骂道:“这些都不是人,没有一点同情心……!”
其实萧璋早就有思想准备,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过程将更加艰难。
陈怀夕拿着奶糖递给小女孩,接着说:“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今天我们在律师事务所收获还是蛮大的……。”
萧璋立即接过话,说:
“有很多好消息。哎呀,你们吃过中饭没有?”
“没吃。”
“走,到外面吃点,吃完才有力气继续干……。”
陈怀夕看到了令她惊讶的一幕,居然主动请这几个人到面条摊子上吃面条,并付了钱。
只不过,最后,跟老板结算的时候,跟老板吵半天,要抹零头。
只是婆媳二人无心吃多少,倒是老周是个干粗活的,把所有剩下的都吃了。
回到药房,几个人都满怀着期待,望着萧璋和陈怀夕。
陈怀夕说:
“这次我们咨询的是太白县最有名的大律师,汪伦大律师,他说,愿意接你们的案子,但是,在这之前要亲口问一问,你们愿意私了还是上法院起诉。”
“这里面区别很大,我一时也讲不清楚,等会我们可以再去律所,你们可以亲自问问。”
婆媳二人总算听到了一条好消息,脸上勉强开了笑颜。
周婆婆有忍不住问一句:
“请律师打官司,要好多钱吧?但我们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