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让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农人立刻想到了一个赫赫有名的美男。
张良回过头来,见到那农夫正在注视自己,张良只是把斗笠帽沿压得更低。
“我们走。”
张良疾步走着,前进的方向却是东北。
一路上,张良陷入沉思。
秦国的太子,竟然是这样的。
在一个月夜里,张良和他的亲信们还在赶路。
走累了,暂且停到一棵柳树旁休息。众人围着篝火,脸上神情各异。
他们的少主虽然年轻,可是谋略过人,跟着他从来就没有吃过亏。而且他们的少主待人谦逊有礼,是整個韩国出了名的美少年。
他生的比女人都好看,以后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所以这些人才一直追随着他。
但是他们发现,当他们的少主张良经历了秦太子对新郑的改造洗礼之后,整个人就变得话更少了。
少主人那日观望秦太子的眼神,明显带着震撼和佩服。但是当看着他们韩国百姓都对秦太子感恩戴德,对他的话奉如圭臬时,世子张良的眼神黯淡下来了。
就和眼下一样。
张良是何等的聪明,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大老粗们心里在想什么。
张良只是微笑,随后感叹,“秦国的太子扶苏,此人实在是与众不同。只是他和他父亲一样,都不会成功的。”
“因为他们都只是想着让全天下人都听从他们两个的号令罢了,天下不应该被这样的人取得。”
“即便秦国的太子是懂得征服人心的人,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不会改变我之前做出的决定的。”
张良望着天上的明月,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恨意,像是有两把锋利的尖刀藏在眼睛之中。
“秦国灭我韩国,这是国耻,身为韩国丞相之后,我不能够放下这样的国恨;秦人杀了我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就算他秦王政和秦太子是天命又如何,我还是不会放过这两个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杀了他们。”
“因为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天命这种东西。”
张良说着,一直服侍张良的这些人都走上前来。
他们围着张良,“我们也不知道天命到底存不存在,可我们相信世子,也只相信世子。不管世子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陪着世子。”
望着这些为自己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的手下,张良自然心里一热。
正是因为他身边有这些祖父留给他的人,所以他才能走到今天。
“去睡吧。今晚我守着你们。”
张良说着,这些人自然不肯。
“无论走到哪里,您都是我们的世子。世子去睡吧,我们轮流守着世子。”
“你们这就不听我的命令了。让你们去睡就赶紧去睡,万一明天秦军得知消息追杀过来,到时候你们难道要让我舍命保护你们吗?”
听到张良这么说,众人这才一一走回火堆旁,互相挨着睡了。
他坐在月下,怀中抱着他的琴。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叛逆者,恰恰相反,他坚持做个君子。即便是逃亡,他竟然还带上了当初他祖父送给他的古琴。
张良准备开始寻求其他的外援,仅仅靠韩国残存的力量,是不能成事的。
一旦踏上这样的道路,张良感觉自己的未来就和眼下一样,虽然有明月在高空悬挂,可是黑夜总是漫长,没有尽头。
张良望着前方的羊肠小道,他只能靠着星斗的位置来判断前进方位,并不知道眼下他们到底走到了哪个具体的地方。
他们是绕开直道前进的,生怕遇到秦军,暴露行踪。
他知道,他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涯才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他没有畏惧,他愿意走下去。
眼下他身边还有一辆马车,车上都是他现在身上仅剩下的财货。
太子扶苏玩釜底抽薪这样的手段,是张良没有想到的。他宁可把所有的贵族都赶尽杀绝,也要把他们揪出来。
他是比秦王政还要疯的人。
了解了自己的对手后,张良非但没有恐惧,没有害怕,相反,他很高兴。
只有了解对手,才能预判他们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
张良的目光落在了这辆马车上。
在这个乱世,有着这样的马车出行,身边还带着这样多的财物,张良知道,他们很容易被贼人盯上。
当其他人都在睡觉的时候,张良拿出了自己琴托下藏着的剑,他将拴马的缰绳砍断,骏马像是被拴习惯了,缰绳被砍断后,他仍旧和马车挨着。
张良又将车上的匣子都搬了下来。
他数了数人头,当初他手下有将近三百多死士,在经历了两次暴乱被镇压后,只剩下二十七人。
在秦太子到达新郑继续追查这件事后,跟随他的人就只剩下这五个人了。
张良把钱分了五份,只给自己留下了少量的财物。
随后,张良抱着自己的琴,在月色下一路向东北行。
可是他虽然年轻,正是力壮之时,可是他却从小身体就弱。
还没有负重走一里地,他就感到体力不支。
他便坐在一块石头上,这个时候,天将要蒙蒙亮了。
天上的星辰消失不见了,张良知道,他们至少今天不会追过来了。就算追,也不知道往那个方向。
在靠着石头小憩一会儿后,张良感觉到什么活物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等张良惊醒,他见到眼前站着五个人。
他们的身边还有一匹马,车又被套上了骏马的脖颈。
张良睁着眼睛,他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世子,没有我们,您会死的。”
张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身体虚弱,一晚上没有睡觉,还徒步走了这么久,张良早就不行了。
“你们真是……跟着我,何苦呢。我只是求死觉得不甘心,所以走上这条路,可你们和我不一样。”
“可我们决定,无论生死,都跟着世子。”
为首的壮汉说着,一把将张良扛起,将他放进了马车。
马车里,五份财货整整齐齐的放着,谁也没有打开过。
张良坐在马车上,五人则在马车外或走或跑跟着,没有一句怨言。
张良的马车,徐徐向齐国都城临淄城前进。
而另一面,扶苏的马车一路风驰电掣般往咸阳进发。
咸阳宫,章台。
嬴政望着新郑发来的急报,额间竟然生出两道纹路。
与其说这是一份急报,不如说是扶苏对新郑百姓的言语实录。
嬴政望着这份急报,一时间几乎急火攻心。
“这个逆子!寡人就不该让他去新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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