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
贾瑜一下就怒了,大步走到毕传道面前。
看到气势汹汹走过来的贾瑜,毕传道还以为贾瑜要打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但随后又想起这里可是金銮殿,贾瑜胆子再大难道还敢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打人不成,于是又站住了。
直视着贾瑜怒道:“是非自有公论,适才那么多人看到,随便找个人出来问便知道,贾爵爷莫非是敢做不敢当?”
龙椅上的昌平帝听后眉头皱了起来,心想如果毕传道说的是真的,贾瑜此举也未免太蠢了,以这小子的狡猾怎会如此不智?
贾瑜冷笑起来,“既然毕大人说了,本官聚众赌博。
好……那本官倒想问问,我跟谁赌了?
正所谓聚众聚众……当然不能一个人便是聚众吧?
难不成本官是左手跟右手赌不成?
既然如此,现在就请毕传道大人在满朝的文武中将和本官赌博的人找出来,也好让本官输得心服口服。”
“咦……”
满朝文武官员们听到这里也回过味来了。
贾瑜说得对啊,你既然说贾瑜聚众赌博,那总得把人找出来吧?你硬要红口白牙的说贾瑜一個人赌钱,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么?
昌平帝坐在龙椅上,犀利的眼神看着毕传道,“毕传道……你既然说贾瑜聚众赌博,那就请你将当事人指出来吧。”
“我……这……”
毕传道的额头突然冒出了一层冷汗,刚才的事情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贾瑜确实是开设了赌局,这不是聚众赌博是什么?
可他却忘了,这场赌局还没开始,就因为那两个光吵架不动手的家伙认怂而散了。
一场没开始便结束的赌局能叫聚众赌博吗?
毕传道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当中。
“毕传道!”
昌平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适才既然说贾瑜在众目睽睽之下聚众赌博,你倒是指出来啊。
当时和贾瑜赌博的人到底都有谁?”
而大殿上的官员们也有些蒙圈了,刚才贾瑜闹出的动静很大,看到的人还真不少,原本确实有人想事后弹劾贾瑜来着,只是没想到被毕传道这个性急的人率先弹劾了。
现在被贾瑜这么一说,他们也回过味来了。
贾瑜只是嚷着坐庄开局,但问题是没人下场啊。
你总不能说贾瑜自己跟自己赌吧,这不是笑话吗?
“毕传道,你倒是说啊,本官到底跟哪位大人一起赌钱啦?”
贾瑜的声音在金銮殿响了起来。
“你要是说不出来的话,本官可就要弹劾你一个诬陷上官的罪名了?”
“我……我……”
毕传道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办了一件糊涂事,贾瑜刚才充其量只是有了赌钱的意向,却没有赌钱的事实。
法律向来讲究的是论迹不论心,对于尚未发生的事情是不能拿来定罪的。
看着呆滞当场,不断冒出冷汗的毕传道,周围的人都暗自摇头。
这个毕传道也太心急了,纵然想弹劾别人,也得等到回去后好好斟酌一番后,再上折子弹劾对方。
君子当谋定而后动,哪有刚刚发生的事,想都不想便急吼吼的赤胳膊上阵的,如此行径跟一个莽夫有何区别。
“陛下……”
贾瑜朝昌平帝拜了下去,“臣要弹劾这位毕传道大人,当朝诬陷上官。
他身为朝廷御史,肃风纪正朝纲固然是其本职,但像这样捕风捉影甚至当朝陷害忠良的行径却跟小人奸臣行径有何区别?
此种行径影响极坏,还望陛下予以严惩。”
当听到贾瑜说到陷害忠良的话时,昌平帝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这个混小子哪点像一个忠良的模样。
对了,他差点忘了,昨天他冲动之下砸他的那个镇纸又被那混小子给顺走了,要不待会派人跟他要回来,听说那玩意还是挺贵的。
不过现在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吧。
想到这里,昌平帝冷哼一声,看向了左下首的汪知节:“汪爱卿,事情你也看到了,像毕传道这种事应该如何处置啊?”
汪知节看着面露冷意的昌平帝,心中虽有些不忍,但他还是站了出来恭声道:“起奏陛下,按大夏律……诬陷上官,当以诬告反坐论罪。”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你要坐实了是诬陷的话,当初你诬陷对方用的是什么罪名,反过来就得用什么罪名来定你的罪。
看看……看看……这就是当朝首辅,就是有气度!
贾瑜看着汪知节,突然发觉这个老头还是挺顺眼的。
诬告当以反坐论罪,制定这条律法的人真是太特么英明了,后世的律法倘若也能这么办的话,哪还会有那么多扶不扶的破事发生。
只可惜,后世的人巡捕叔叔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和稀泥了,以至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昌平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汪爱卿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按照律法办事吧。”
“喏!”
汪知节心里一沉,昌平帝的话分明就是要现在就公开处罚啊,这个毕传道的仕途估计就要到此为止了。
深吸了口气,汪知节站了出来大声道:“大夏律,士民赌博者,处“罚白银十两”,官员赌博者,则处苔刑三十,以示惩戒。
左右武士何在?”
“喏!”
很快,两名大汉将军从殿外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汪知节指着一旁的毕传道大声道:“奉吾皇旨意,将此人拖出去,苔刑三十,以示惩戒。”
“遵命!”
两名大汉将军二话不说,便将毕传道给拖了出去,很快殿外就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看到毕传道被打了板子,贾瑜也心满意足的站了回去。
他甚至发现自己还收获了不少武官们钦佩的目光,一名武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能让当朝首辅下令打一名文官,而且还是御史的屁股,这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了?
这位定远伯确实有两下子啊。
不过,贾瑜还没得意两分钟,一名官员又站了出来。
“陛下,臣都察院左都御史符同玄有事启奏。”
昌平帝的声音从龙椅上传了下来:“讲!”
这时,贾瑜突然发现站在自己旁边的王子腾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
果不其然,只听见符同玄大声道:“臣要弹劾京营节度副使王子腾。”
“臣要弹劾其丧师辱国,丢城失地。
数月前,蒙古鞑子来势汹汹,陛下不仅将京营六万大军交给了王子腾,更是将神京的安危交给了他。
可他是如何做的?
他居然丢失了潼关这座神京屏障,致使神京暴露在蒙古鞑子的兵锋之下。
若非定远伯贾瑜大人以弱冠之龄亲率大军不顾生死大破蒙古大军,此时我神京早已陷入战火之中。
王子腾辜负了陛下和太上皇的重托,其人罪不可赎,臣请求陛下收回王子腾京营节度副使之职,将其拿下交由三司问罪。”
“嘶……”
贾瑜倒吸了口凉气,这个符同玄不愧是都察院的扛把子,一开口就打在了王子腾的七寸上,这是要致其于死地啊。
把王子腾交给三司定罪,这不是把他往死里逼么?
以文官集团对勋贵敌团的敌视程度,王子腾就算不被满门抄斩,他自己也活不了。
而王子腾作为继贾代化之后掌握京营的勋贵,一直都是勋贵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倘若因为这么一场败仗就要被论罪问斩,无疑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影响。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战场上凶险莫测,有时候胜负只在一瞬间。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打胜仗,倘若每次上战场都得担心打败仗被满门抄斩,以后还有谁敢用心打仗?
果不其然,符同玄的话音刚落,三千营总兵官,一等伯牛继宗立刻就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王节帅固然丢失了潼关,但也是有原因的。
我方大军在潼关与鞑子浴血奋战,可后方的粮草辎重却迟迟不至,导致我方火炮因没有子药而遭到鞑子回回炮的轰击而全部损毁。
随后鞑子才得以用回回炮从容击毁我方城墙,这才导致了潼关的失守。
鞑子破城后,王节帅又亲率大军与鞑子拼死血战,最后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这才败退下来。
可以说,王节帅已经尽力了。
尔等岂能因一场失败而重惩他,如此一来岂不令大夏百万将士寒心?”
敢先营总兵二等男石光珠也出班道:“陛下,牛总兵所言有理,战场上凶险莫测,王节帅也算是尽力了,不该对其进行严惩啊。”
“臣等附议,请陛下从轻发落!”
陈瑞文、马尚等勋贵们也纷纷出班求情。
面对勋贵们纷纷出班求情,文官们也没闲着,一名六科言官站了出来反驳道:
“尔等皆言鞑子凶险,可为何定远伯只率领一万五城兵马司的大军便将脱脱不花打得抱头鼠穿,不得不派人求和,祈求我大夏开通互市?
这就是诸位口中凶悍狡诈的蒙古鞑子么?这分明是尔等为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
“我草!”
正在一旁看着文武互喷的贾瑜差点骂娘,老子正好好的吃瓜呢,怎么也被躺枪了。
不仅贾瑜有些懵逼,勋贵们也被这位言官的话给弄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事他们没法辩解啊,人家贾瑜确实只带着一万来人就把脱脱不花给打服了,这点你没得辩解。
看着武官们愤愤不平的神情,贾瑜心里也很窝火,这混蛋不是害自己,将他推到勋贵的对立面么?
虽然他不怕得罪人,但像这种被人当枪使,一点好处没有的事情换了谁也不乐意啊。
贾瑜当场站了出来,指着那位言官喝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官居何职?”
这位言官很显然也是硬骨头,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贾爵爷,下官古福良,现任礼部给事中。”
看着这位一身代表从七品官身上那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官服和他脸上平静中隐约带着不屑的目光。
贾瑜说道:“古福良,本官听你刚刚说蒙古鞑子不值一提,完全便是土鸡瓦狗,是这样么?”
“贾爵爷,下官可没这么说。”古福良朗声道:“下官只是说一等伯牛继宗一行人夸大了蒙古鞑子的凶悍,只是在为王子腾以及自己等人开脱而已。
否则如何解释贾大人之率领一万余人便将脱脱不花打到求和之事?”
“下官自问此举并没有得罪爵爷,您为何如此气恼?”
看着一副义正言辞的古福良,贾瑜一时间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终于理解历代皇帝为什么对这些言官都很头疼了。
六科给事中这些言官虽然官职很小,即便是六科的掌印长官都给事中不过是正七品,但他们的权力却非常大,甚至拥有“封驳”圣旨的权利。
为了名气,他们甚至连皇帝都敢当堂顶撞。
贾瑜知道这些人玩的就是嘴皮子,自己如果真的跟他在这件事上纠缠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他马上转移了话题,“古福良,你说了这么多无非便是认为王子腾有罪,应该马上移交三司会审,是这样吗?”
古福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正是如此,丧师辱国,丢城失地,难道不应该移交三有司会审吗?”
贾瑜继续道:“那依你古大人之意,王子腾该当何罪呢?”
古福良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下官只是六科言官,如何判罚却非下官之责权。”
“啧啧……”
贾瑜摇了摇头,面露讥讽道:“感情古大人也只会说说说而已,一到动真格的便怂了啊。”
古福良怒了:“谁怂了,但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下官只是六科给事的小小言官,如何能敢于三有司审判?”
“既然你也说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王子腾有罪与否,又岂能轮到你一个小小的言官来定夺?
还口口声声说要将王子腾交由三有司会审?
你这是放了一把火就跑,然后高喊着不管我事的蠢贼啊!”
“哈哈哈……”
听到贾瑜的话后,周围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尤其是武官勋贵阵营里更是大声,就连一些文官脸上也露出忍俊不住的表情。
听到贾瑜居然把他形容成蠢贼,古福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怒声道:“王子腾丧师辱国,倘若依下官之意,就应该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笑声骤然停止,整个皇极殿立刻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