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其自古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所,南朝梁人殷芸更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诗句,由此可见扬州的繁华。
大夏建立之后,朝廷更是在扬州设立了巡盐御史一职,总领江南盐业赋税。
而江南的盐业也确实不负朝廷的期望,从开国至今,七十多年来江南盐业的赋税一直撑起了大夏赋税的半壁江山。
只是从神武年二十五年以后,由于太上皇性喜奢靡,曾经六下江南,每次下江南的耗费巨大,地方官府根本无力承担。
没办法的地方官府只能求助于地方盐商,并给了地方盐商放开了愈发多的口子,这也导致江南盐商的势力愈发坐大。
神武三十四年,御驾亲征的太上皇在辽东大败后,又经历了铁网山的叛乱,不得已退隐龙首宫,将皇位传给了如今的昌平帝。
头几年,刚上位的昌平帝忙着巩固皇位,等到他终于将皇位坐稳了,转头一看,才发现江南的盐商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他们抱团取暖,用各种手段偷税漏税,给朝廷的盐税也逐渐下降到了每年不足四百万两。
这点银子别说太祖时期巅峰的上千万两了,就连太上皇时期的六百万两那都是断崖式下跌啊。
被人动了钱袋子的昌平帝勃然大怒,当即委任他的心腹林如海为扬州巡盐御史,试图整顿江南盐税。
林如海到任后,可谓是殚精竭力,利用分化、拉拢等各种手段,终于止住了原本不断下跌的盐税。
在此期间,扬州的盐商也用各种手段试图对其进行拉拢,但均被林如海给拒绝了。
于是怪事来了,在随后的几年里,林如海的妻子和幼子先后因病去世。
为了保住唯一的骨血,林如海不得已将仅存的女儿送到了神京的荣国府。
只是林如海怎么也想不到,他还是看走眼了。
按照原著的发展,他死在扬州后,他依然被老丈人一家给算计了。
不但唯一的女儿含恨凋零,就连留给女儿的那笔巨额嫁妆也被老丈人一家给吞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个世界,随着贾瑜的到来,也开始出现了稍微些许的偏差。
扬州巡盐御史府午时
林府的老管家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高悬在天空的烈日,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阵阵骂骂咧咧的声音,无奈的摇摇头。
他喊来了一名仆役,给了他五两银子,吩咐他去附近定一桌酒席回来。
接过银子的仆役有些忿忿的道:“林叔,您怎么还给那些人订酒席啊。
自打这些人来了之后,都快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一個个吆五喝六的,还天天让咱们给他们订酒席,凭什么啊?”
林管家瞪了仆役一眼:“凭什么……就凭他们是老爷的族亲,倘若老爷一旦有何不测,还得靠他们给老爷执幡摔瓦。”
仆役无奈摇了摇头,赌气道:“要是小姐回来就好了,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林管家轻叹了口气:“小姐在也不行,除非她能给咱们招来一个姑爷,还得是有能力右手腕的。”
这时,里面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老林头……你他娘的在门口磨磨唧唧干嘛呢,还不赶紧给爷几个去置办酒席,要是把爷几个给饿着了,看爷怎么收拾你!”
听着身后传来的骂声,林管家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去吧,要是晚了,里面那几位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哦……”
仆役拿着银子刚想离开,却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而伴随着脚步声,他就看到对面大街上一队穿着红白相间,头戴雪白噌亮头盔的士卒正排着整齐的队伍朝着他们府邸走来。
尤其是这些士卒,每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杆长长的火铳,火铳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摄人的寒光。
看着朝他们直径走来的从未见过这种装束打扮的士卒,正打算出门的仆役吓得停住了脚步,有些害怕的问道:
“老管家,这些人……这些人好像是……是冲着咱们来的。”
“嗯?”
老管家扭过头,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这队明显冲着他们而来的士卒,有些疑惑的说道:
“怪哉,这些士卒的装束老头我怎么从未见过?咱们扬州乃至江南,就没有这种装束的官兵,他们到底是从哪来的?”
就在老管家和一众仆役惊疑不定的时候,这队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了巡盐御史府门口后,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口令,所有人全部停下了脚步。
林管家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尔等是何人,何故围我府邸?
此处可是林府,我家老爷可是皇上钦点的扬州巡盐御史,还不速速让开!”
只可惜,林管家的话如同对牛弹琴般,对面的士卒们连眼皮子都没动,只是自顾自的在军官们的口令下迅速将整个林府给包围起来。
林管家又急又气,刚想继续骂人,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林叔吗?”
“嗯……”
听到这个很是熟悉的声音,林管家先是一愣,随后整个身子被定住般一动不动。
随后他慢慢转过身子,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怯生生的站在一顶小轿子的旁边,含泪的看着自己。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又眨巴了好几下后,这才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声:“小……小姐……是小姐吗?”
刚从轿子下来的黛玉看着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也是激动得娇躯微颤。
两人相互对视了数十秒,林管家这才哽咽起来朝黛玉拜了下去。
“小姐啊……你总算是回来了,老爷……老爷他……”
黛玉一听,一颗心顿时便沉了下去,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此时,一个人影从后面赶来,一把扶住了她,沉声道:“玉儿,你先沉住气,等问清楚再说。
紫鹃、雪雁,你们先扶住你们家小姐。”
“哦……哦……”
原本站在一旁没有作声的紫鹃和雪雁闻言这才上前扶住了黛玉。
林管家看到来人居然如此不避嫌的搀扶着自己小姐,而黛玉也并未表现出抵触模样,他不禁好奇的打量了对方一眼。
却看到来人虽然年轻,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腰间悬挂着一把沉甸甸的长刀。
整个人长身玉立,英姿勃勃,尤其是一双眼睛看过来时,更是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跟了林如海多年的老管家立刻就知道,这种气势非长时间发号施令的人,是不能培养出来的。
尤其是身上穿的那件蟒袍,更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了自家小姐,小声问道:“小姐……这位是……”
“老管家……他……”
贾瑜不待黛玉介绍,便主动朝林管家道:“本官乃是荣国府大小姐元春的夫婿贾瑜,也是玉儿的表姐夫。
此次本官奉旨下扬州公干,顺道和玉儿一同来的。”
“表姐夫?”
“是的老管家,这位便是元春姐姐的夫婿,同时也是朝廷新晋的定远伯。”黛玉也在一旁补充道。
老管家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长身挺立在她身旁的贾瑜。
两人一个国色天香含羞带怯,一个长身玉立英气逼人,这哪里是什么表姐夫和小姨子,说他们是两口子那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啊。
不过老管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了口气道:“小姐……老爷如今的病情不大好,时常是清醒一阵昏迷一阵的。
而且咱们府上还来了一群林家的族亲,他们……唉……您进去就知道了……”
“族亲……”
黛玉秀眉微蹙,他们家连续两代单传,到了林如海这一代依然如此。
即便是有那也是比较远的亲戚了,怎么全都跑过来了。
她扭头看了贾瑜,迟疑道:“瑜大哥……这个……”
贾瑜在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玉儿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贾瑜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黛玉原本漂浮的心立刻安定下来,仿佛只要有贾瑜在身边,再大的问题也只是等闲。
贾瑜将目光看向了老管家,朗声道:“林管家,既然来了自家的亲戚,那就劳烦你带我们进去吧。”
老管家看了看贾瑜和黛玉,又看了看周围整齐排列,手持火枪的那数百名火枪手,心中不由得大定。
是啊,现在自家小姐回来了,而且还是跟着姑爷……啊呸……是跟着表姐夫回来的。
还带来了那么多官兵,自己还怕什么啊,要怕的应该是里面那些混蛋才是。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涌起一股火热。
自家小姐的这位表姐夫看起来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还能给老爷带来什么好消息呢。
“小姐……贾爵爷……请您跟老奴进去吧。”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贾瑜和黛玉带带着紫鹃、雪雁以及婆子和十多名亲兵进了林府。
一行人刚来到大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喧哗声,贾瑜甚至还听到了划拳的声音。
不说贾瑜了,就连一同进来的黛玉、紫鹃和雪雁三女脸上都浮现出了怒容。
主人家生了重病,生死未卜,远道而来的亲戚而却在主人家的客厅里大吃特吃,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贾瑜还没说话,原本就因为心忧父亲病情而心情烦闷的黛玉率先忍不住,加快步伐走进了大厅。
当他们进入大厅后,发现原本布置还算雅致的大厅里一片狼藉。
三张餐桌摆放在大厅中间,足有二十多名男子正围在桌旁大声的谈论说笑着。
还有几名男子甚至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大声的吆喝着划拳,大厅周围还站着几名仆役,皆是敢怒不敢言。
贾瑜一行人一进入大厅时,里面的人全都转头望了过来。
看到是两名陌生的男女走进来,不少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对方全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
不过他们随即看到了跟进来的林管家,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立刻喊了起来,“老林头,你带来的这两人是谁?莫非也是赶来给如海侍疾的林家亲戚。”
黛玉来了之后,林管家的胆气也壮了起来,眼睛一瞪:“你怎么说话的,这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
中年男子面色微微一变,原本不善的脸色立刻换成一副虚伪的笑容。
“哟……原来是如海家的侄女回来了。
来来来……过来让五叔好好瞧瞧,你别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小时候五叔可是抱过你的。”
这位中年男子说话的时候,原本还一副放荡不羁的几名年轻男子看到亭亭玉立站在当场,犹如芙蓉花仙子下凡的黛玉,全都呆住了。
常年生活在乡野的他们这辈子那曾见过如此国色天香的佳人,一时间全都呆滞住了,不少人甚至连唾沫都流出了嘴角而不自知。
不过黛玉却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而是冷冷对中年男子道:“实在对不住,我并不认识什么五叔。
不过如今吾父病重,各位却在小女子的府中大摆宴席,吆五喝六的,是否不太合适呢?”
“呃!”
五叔面色一僵,他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进来就对他们进行斥责,而且他还没发解释,毕竟这事确实是他们理亏在先。
但立刻就有人不干了,一名约莫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的老头站了出来,手捋胡须喝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进来后不但不向我们这些叔伯兄长见礼,反而叱喝我们,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尊卑礼法?
再者说了,我们如何做轮得到你来斥责我们吗,别说你了,就算是如海在这里,他也不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面对老头的指责,黛玉一时有些语塞起来。
不是她不敢骂人,而是这个时代的风俗礼法就是这样,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长辈的话就是天条,哪怕是错的你也得老老实实听着。
黛玉虽然敢斥责那我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但如果对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头也这么训斥的话,倘若传了出去,对她的名声绝对是很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