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贾瑜以为只有以耿本成为首的户部官员对自己运回来的这些银子如此失态,但他还是小觑了人们对于金钱的痴迷。
当他率领车队进入朝阳门时,立刻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吓了一大跳,只见偌大的朝阳大街上两侧全都挤满了人。
要不是顺天府衙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兵丁维持着秩序,恐怕整条大街都要被全部堵塞。
当押运银子的车队进入大街后,原本就热闹的大街瞬间就沸腾起来。
“来了来了……定远伯来他们了!”
有人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车忍不住发出了惊呼:“我的老天爷啊,这些大车里装的全都是银子吗?”
“这得是多少银子啊?”
“笨蛋,你没听说吗,一共是五千六百万两白银。”
“五千六百万两……我的乖乖……这么多银子,哪怕只给我五千六百两……不……给我五百六十两银子,我下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无数百姓的眼中全都射出一道道炙热的目光,贾瑜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企图利用目光将大车给射穿。
甚至有不少人拼命的向前挤过来,试图靠近银车。
一辆辆满载着银子的大车缓缓从大街上驶过,途径的街道上,道路两侧、房屋的门窗全都是人头涌动,甚至屋顶也坐满了人。
这样的情景使得历经了战火的虎贲营的士卒们也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火枪,就是生怕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几个被银子冲昏了头脑的人。
其实别说那些百姓了,就连他们又何尝没有起过异样的心思。
不过对于这点贾瑜也早有预料,早在扬州抄家之后,贾瑜便给虎贲营所有士卒都发足了赏银。
并且还着重强调了军纪,赏银已经给你们了,接下来谁要是管不住自己,想要胡乱伸手的话,就别怪军法无情了。
为此,贾瑜甚至还亲自下令处决了两名管不住手的士卒。
现在看到黑压压的百姓脸上露出的狂热的神情,士卒们自然开始紧张起来。
眼看着局势有些失控,贾瑜心中暗道不好。
他从腰间抽出了短铳,朝着天上开了一枪。
“砰!”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原本混乱的街道顿时安静了一下。
贾瑜从旁边一名亲兵的手中掏出了一個铁皮喇叭大声喝道:“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本官定远伯,奉命护送银两入京。
尔等虽然可以在一旁围观,但切记不可擅自冲撞银车,否则后果自负!
虎贲营所有人听令……上刺刀,但凡有胆敢冲撞银车者,格杀勿论!”
“喏!”
押运银车的士卒听到命令后纷纷开始上了刺刀,一时间大街上全都是“咔嚓咔嚓”的金属撞击声。
看到满大街闪着寒光的刺刀,原本狂热的百姓这才想起,银子虽好,但也不是他们的。
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的官兵,谁要是敢动一点歪脑筋,绝对就是死无全尸。
在上万虎贲营官兵的押送之下,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艰难行进,车队终于抵达了午门口。
就在此时,早已换了一身新龙袍的昌平帝已经率领文武百官守候在了午门外。
当贾瑜来到午门时,立刻就感到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射在了他身上。
他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径自走到昌平帝的跟前拜了下去:“臣定远伯、虎贲营总兵、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贾瑜奉旨公干回京,特向陛下交旨。
此番微臣下扬州后,查到扬州八大盐商和扬州各级官吏相互勾结,欺上瞒下囤积居奇,祸害百姓,证据确凿。、臣不得已将所有盐商和包括兰仁宪在内的二十三名官员全部缉拿归案,押回神京交由三法司会审。
另外,臣还在抄家中查获金银珍宝无数,共计白银五千六百万两,现已一同押解回京,交由陛下处置!”
“爱卿平身!”
今天昌平帝不仅龙袍换了新的,就连平日里总是板着的那张脸也仿佛换了一张,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爱卿此番下扬州公干,劳苦功高,不仅替朝廷挖出了一大群蛀虫,还将祸害江南多年的无良奸商捉拿归案,替朝廷立下大功,朕心甚慰。
戴权……宣旨!”
“喏!”
跟在他旁边的戴权上前几步,掏出圣旨大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观贾瑜,德才兼备,实乃国之瑰宝。品学兼优,文章华彩,为人楷模,誉满天下。
今闻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亦才情出众,温婉贤淑,朕心甚悦。是以特此下诏,赐贾瑜娶林黛玉为兼祧之妻,以彰其才德之美,亦彰显我朝恩典之广。
贾瑜得此良缘,宜加倍勤勉,以答谢皇恩浩荡。当以文人之志,辅以良善之心,为大夏繁荣昌盛作出更大贡献。林黛玉亦应承此恩典,以柔婉之德,助贾瑜成其大业。
钦此诏下,望贾瑜与林黛玉共谐连理,白头偕老。
戴权的圣旨一念,周围的文武百官们全都愣住了。
“陛下如今下圣旨都这么粗暴简单的么?”
也有人心里暗自皱眉,这次贾瑜立下的功劳不可谓不大,那可是五千六百万两的白银啊,陛下就奖了他一个兼挑之妻?这不是妥妥的打发叫花子吗?
不过贾瑜倒是面色如常,昌平帝的这番褒奖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返京之前,林如海就曾和他一起分析过。
以他如今未到双十的年纪便已经是世袭罔替的伯爵,而且他封爵的时间还不到一年,总不能再晋升他为世袭罔替的侯爵吧?
不过虽然不能直接晋升爵位,但昌平帝肯定会在其他方面进行补偿。
果不其然,戴权念完后,紧接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另外一封圣旨,高声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夏定远侯贾瑜,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品行端正,德才兼备,卓尔不群。忠诚勤勉,堪为朝廷柱石。今,特此晋升贾瑜为京营节度使,统领京营诸军,拱卫京师,以安社稷。
钦此。”
“哗!”
周围发出了一阵惊叹,众人眼中这才露出了本该如此的目光。
京营节度使这个职位,向来非皇帝心腹,雄才略者不能担任。
要知道这个职位可是统领着神京八营兵马近十万大军,可以说如果这个位子不是绝对信得过的人来担任,皇帝晚上连睡觉都不安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随着王子腾将京营兵马几乎全部葬送在了潼关,若非还有冯唐的选锋营在撑着,可以说京营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今,昌平帝晋升贾瑜为京营节度使,其目的肯定是看重了他善于练兵的本事。
君不见贾瑜只用了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将五城兵马司的那帮兵油子练成了如今神京最能打的精兵,从这点来看,重整京营的重任非他莫属。
只见贾瑜深吸了口气,郑重的朝昌平帝拜了下去,热泪盈眶的泣声道:“陛下以性命相托,臣敢不以死报之!”
看到贾瑜如此感动,一直关注着他神情的昌平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爱卿请起,望爱卿勿负朕望,重建京营,恢复太祖荣光!”
“臣领旨谢恩!”
待到贾瑜领旨谢恩后,昌平帝这才笑着对满朝文武道:“诸位臣工,今日贾爱卿奉旨从扬州公干返京,而且还押解回来了如此多的银两。
说句实话,朕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的银子,实在是大开眼界啊。”
听昌平帝如此说话,在场的大臣们也纷纷点头。
其实又何止是昌平帝一个人,可以说在场所有人包括户部尚书耿本成在内,就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昌平帝继续道:“所以呢……今儿个朕也就大方一回。
朕在皇极门内设宴款待定远伯贾瑜和诸位臣工,不过诸位臣工也不必谢朕。
要谢就谢定远伯吧,倘若没有他运回来的银子,朕也不敢如此奢华的宴请诸位。”
“哈哈哈……”
难得看到一向抠门的昌平帝居然大方的设宴款凯满朝文武,百官们全都大喜过望。
虽然大家都不缺这口吃的,但能吃上皇帝请的宴席,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至于吃什么那反倒是次要的。
“来……”
昌平帝上前两步,拉住了贾瑜的手,“定远伯……今日你就坐在朕的下首。”
“谢陛下!”
贾瑜有些哽咽的再度朝昌平帝拜了下去,毕竟昌平帝今天又是晋升又是赐宴的,要是不感动得痛哭流涕那就是不正常了。
不过,别看贾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但他的心里却如同明镜似地。
自古伴君如伴虎,昌平帝之所以对他如此恩宠,那都是看在他能替老李家既能卖命,又能挣钱的份上。
假如某一天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这份恩宠自然也会随之散去。
就在贾瑜在宫里赴宴的时候,黛玉也在赵秋白等数十名亲兵的护送下回到了荣国府。
当他踏入荣庆堂时,便看到宁荣二府数十名主子全都在场。
贾母看到黛玉回来,当即站了起来朝黛玉走来。
黛玉快步向前几步,朝贾母走去,两人当即相拥在了一起。
“玉儿!”
“老祖宗!”
两人抱头痛哭后,贾母这才摸了摸黛玉的小脸叹道:“玉儿……几个月没见,你倒是清减了不少呢。”
黛玉:“…………”
一旁的凤姐忍不住笑了,他故作奇怪的说道:“老祖宗,您这可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
我怎么瞅着林丫头比几个月前离京那会更胖了点呢。”
“扑哧……”
凤姐的话也惹来众人一阵哄堂的笑声。
在场的人眼睛都不瞎,几个月的时间不算长,黛玉离京前什么模样众人都很清楚,这次回来确实是比离京前稍微丰腴了一点,虽然并不明显,但硬说她瘦了就属于睁眼说瞎话了。
贾母一时为之气结,怒瞪了凤姐一眼,“你这凤辣子还跟我犟嘴?老婆子说我的玉儿瘦了就是瘦了,莫非你有意见不成?”
凤姐也知道贾母并非是真的生气,所以依旧笑道:“孙媳妇当然没意见,只是老太太您可得一碗水平端才行,都是您的晚辈,您不能只看到林妹妹啊。”
贾母笑骂道:“你这破落户的水有什么好端平的,老婆子就是喜欢玉儿,你管得着吗?”
凤姐故作惊讶的对众人道:“诶哟,老祖宗以前好歹还做个样子,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吗?”
“哈哈哈……”
看到凤姐在耍宝,众人笑得是前仰后合。
就连贾母也被气乐了,啐了她一口。
“呸……我就不该跟你这破落户吵。”
众人笑毕后,贾母拉着黛玉坐在了自己的云床上,拉着黛玉的小手关切的问道:“玉儿,此番去扬州,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
黛玉点点头:“回老祖宗的话,父亲的病好多了,多亏了陛下派去的王御医,这才将父亲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听了黛玉的话,大厅里不少人固然高兴,但也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贾母又问:“如海呢,如今他一个人在扬州,身边又没个人照顾,这可如何是好?”
“老祖宗不用担心。”黛玉拉住了贾母的手:“父亲说了,他在扬州也有十载。如今更是死里逃生,陛下乃仁厚之君,想必用不了多久,召他回京的旨意便会送抵扬州的。”
“这就好……”
贾母感慨的说:“待到你父亲回京,你就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届时有你父亲照顾你,你也不用每天半夜偷偷流泪了。”
“老祖宗……”
听到贾母的话,黛玉忍不住伏在她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众人看到后也不禁感慨起来,黛玉来荣国府也有好几年了,一个小女孩孤孤单单的寄人篱下,心中的苦楚可想而知。
其人又是个敏感的性子,其中的滋味可谓是一言难尽,如今自己父亲即将回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万万不可……林姑父若是回了京,那林妹妹岂不是要从府里搬出去,我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