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动荡

匆匆半年时间过去，北直隶的摊丁入亩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而取得的成果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截至目前为止，北直隶一带共查处被隐瞒良田三百六十五万三千七百二十八亩，增加粮食两百六十一万三千五百一十五担，赋税六百八十万两，并且查出隐户三十二万户，共有人口一百零五万六千五百七十八人。”

史鼎的声音在文渊阁里回荡，在一旁坐着一脸面色难堪的内阁成员。

贾瑜看着这群人，面露嘲讽之色。

按理说，能收获如此之多的白银和良田，朝廷应该高兴才是，但这些身居高位的内阁阁老们的脸色却一个个跟自家老娘偷了汉子般难看。

俗话说得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一下子增加了两百六十多万担粮食和六百八十万两银子，这极大的缓解了目前朝廷的窘境，对于国库空虚的朝廷来说如同干旱之下的雨露般珍贵。

而这也意味着先前被他们拼命反对的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这些政策是对的，至少它可以极大的充实朝廷的国库。

“各位！”

贾瑜将史鼎送呈上来的公文高高举起，环视了众人一圈后说道：“摊丁入亩火耗归公的好处大伙都看到了，现在尔等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几名阁老一阵沉默，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会说一些违心的话出来，除了徒惹人耻笑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但终究还是有人不甘心的想要挣扎一下。

“话虽如此，如今虽然查出了几百万的良田、粮食和银子，但北直隶先前闹出的乱子大家也看到了，虽然被保龄侯给弹压了下去，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出来。

尤其是江南一带，那更是我大夏的粮仓和赋税重地，一旦出了乱子，朝廷危矣。”

看到还有人想要用动乱来威胁，贾瑜冷笑起来，语气却是淡淡的：“乱子，能有什么乱子。

简阁老倘若认为江南出乱子不好收拾，那本王便亲自带大军下江南，谁敢冒头我就杀谁，一直杀到没人冒头为止。”

“嘶……”

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吃惊的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贾瑜，心中就是一震，但谁也不会怀疑这番话的真伪。

如今的贾瑜早已成为大夏军界的扛把子和领头人，他凶名可是从一场场的战斗中杀出来，直接并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已经数不清了，他说要杀人那就绝不会只是吓唬而已。

但也就不怕他的。

只见袁英德一拍桌子，怒道：“贾瑜……江南士绅士子千千万，你能杀得了几个人？”

“几个？”

贾瑜一听这话便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却显得异常的冰冷。

“一万人作乱，本王便杀一万人，十万人作乱本王就杀掉十万人，我相信总有能杀光的那一天。”

“你……”

袁英德指着贾瑜，气得身子都在颤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声嘶力竭的吼出了一句。

“贾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屠戮乡绅士子，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你就不怕死后遭来千古骂名吗？”

“千古骂名？”

贾瑜忍不住嗤笑一声，“老子死都死了，还怕别人骂我？

袁阁老，原本我还以为你们新党全都是一群为国为民之士，没曾想你们跟旧党也没什么区别。

平日里什么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可一旦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你们的膝盖就软了，还口口声声是为了天下万民，你们也不怕臊得慌。”

“你……”

袁英德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这一刻确实验证了那句话：谎言从不伤人，真相才是。

新党自从成立之初的口号便是打倒世间一切不公，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跟旧党彻底区分开，没曾想只过了短短不到二十年，新党就变得跟以汪知节为首的旧党一样，开始维护起士绅阶层来。

当然了，这个转变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循序渐进的，里面的过程就不详说了。虽然新党已经变质，但被人当众拆穿，袁英德还是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无话可说的袁英德愤恨的拂袖而去……

而伴随着袁英德的离开，这场会议自然也变得无疾而终。

虽然内阁极力反对，但在贾瑜不予余力的推动和军机处等几位大臣或明或暗的支持下，两个月后，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还是在江南如火如荼的进行了。

而事实上也正如袁英德所说的那样，当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在江南推行时，遭到的阻力之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几乎是一夜之间，扬州、苏杭、金陵等地几乎是同一时间全面罢市，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片混乱，打砸抢事件频频发生，所有城市的生活陷入了停摆。

明辉元年

江南的秋天本该是温婉的，可这一年的秋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扬州城外的瘦西湖畔，落叶纷飞，湖面上漂浮着几艘无人看管的画舫，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听说了吗？苏州那边也闹起来了！”茶肆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何止苏州，金陵、杭州，整个江南都乱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压低声音，“听说是因为朝廷要加征商税，还要清查田亩……”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茶肆里的客人们纷纷探头张望，只见一队衙役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从街上走过。那些百姓的脸上带着淤青，显然是挨了打。

“那是城西米铺的伙计，”茶肆老板叹了口气，“今早去他们的东家讨要拖欠的工钱，被当成闹事的抓起来了。”

山羊胡商人摇了摇头：“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喊叫声。茶肆里的客人们惊慌失措，纷纷起身想要离开。

“不好了！码头那边打起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漕帮的人把税吏打了，现在正往城里冲呢！”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离得更近了。茶肆的窗户被震得哗哗作响，桌上的茶碗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

“快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茶肆里顿时乱作一团。客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外冲，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

山羊胡商人被挤在人群中，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看见一队手持棍棒的漕帮汉子从街上冲过，后面跟着一群愤怒的百姓。他们砸开了沿街的商铺，抢走了里面的货物。

“反了！反了！”一个老掌柜跪在自家店铺门口，老泪纵横，“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啊……”

山羊胡商人顾不得多看，转身就往家里跑。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打砸抢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家门口，却发现大门已经被砸开，院子里一片狼藉。妻子和女儿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几个地痞正在翻箱倒柜。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山羊胡商人又惊又怒。

“干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地痞狞笑着走过来，“你们这些奸商，平日里盘剥百姓，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了！”

说着，他一拳打在山羊胡商人的肚子上。商人痛得弯下腰，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又是一脚踹在胸口，将他踢翻在地。

“爹！”女儿哭喊着想要冲过来，却被妻子死死拉住。

地痞们抢走了值钱的东西，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山羊胡商人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救火，却被浓烟呛得直咳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冲了过来，为首的将领大声喝道：“奉旨平乱！所有闹事者，格杀勿论！”

地痞们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官兵们追了上去，刀光闪过，鲜血飞溅。

山羊胡商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耳边回荡着将领的喊声：“江南各地叛乱，朝廷已派大军镇压！所有参与闹事者，一律严惩不贷！”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遮蔽了天空。山羊胡商人跪在废墟前，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业化为灰烬，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不知道这场动乱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朝廷的镇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只知道，这个秋天，江南的天，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