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辩护人申请向被告人发问。”
“同意。”
证据摆在面前,张黎夏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被告人温璇,请问从结婚第二天到案发前一天,你每天大概都是什么时候睡觉?早上大概又是几点起床?”
“晚上......”
温璇回忆了一下,“记得不是很清。感觉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但是最晚应该不会超过十点。”
“早上都是九点以后才醒,我每天醒的第一件事都是看手机,所以记得很清。”
温璇的声音微微颤抖:“我那时候还纳闷,怎么每天都能睡那么久?”
“刚开始还以为是结婚那几天太累了,没想到......”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大多数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我的发问结束,审判长。”
张黎夏点点头。
任真的这个问题,如果放在正常的庭审中,其实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因为问的太模糊太宽泛了。
但是结合现有证据和温璇的回答看,这个问题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从刚才展示的证据,以及被告人的回答看,我想我可以提出一种质疑,那就是被害人在被告人不知情的情况,给她下了安眠药。”
“具体的方式未知,但方式其实并不重要。”
任真示意书记员继续播放:
“当然,那只是我的质疑,不是事实,但是让我们再来看看温璇的检测报告,会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屏幕上,温璇被拘留当天的血液检测报告被展示出来。
“在这份报告中,温璇被拘留时,血液中还有部分安眠药物的成分残留。安眠药是处方药,但温璇没有任何购买安眠药物的记录。”
“那血液中的成分是哪里来的,我想这值得我们思考。”
黄景此时眉头紧皱。
现在展示出来的证据,温璇有很大的可能性,在那几天晚上处于昏睡不醒的状态。
不过还不算是板上钉钉,如果能找到可以质疑的地方......
似乎猜到了黄景在想什么,屏幕翻页,又一组证据出现。
“这是一段音频和八段视频,请书记员播放一下。”
王世阳点点头,鼠标轻轻点击。
一阵电流刺啦的声音之后,有着人声出现。
“......听说海子那个案子又要开庭了?”
“那可不,听说那女的她爸妈不死心,又是上诉又给她找律师的,一直拖到现在。”
声音有些小,但是还算清晰。
王世阳把音量拉到最大。
“这两个老不死的,真踏马的麻烦!”
“赶紧把那女的枪毙了得了,早死早安心。”
“不过你还别说,年轻就是不一样,那女的身上是真软真香啊......”
“切,哥几个谁没搞过似的?瞅你那没出息的样。”
“张闻海那個狗日的,喝点驴尿什么都往外说,死了活该!”
“我说,这事情应该不会找到我们身上吧?”
“管我们屁事?他们两口子打架死了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放心,我找了律师朋友问过了,他说这个案子是故意杀人案,跟强奸联系不到一块去的,等那娘们一被枪毙,我们就......”
“呸呸呸!什么强奸?管好你的嘴!”
“......”
录音中几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明显能听出来是四个人的声音。
听到后面,张黎夏眉头紧蹙。
黄景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温璇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喷发,一口银牙几乎就要咬碎。
这段录音她也是第一次听。
不出意外的话,录音中这四个猥琐龌龊的声音,就是张闻海赌桌上认识的赌友。
不过温璇还算理智,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是深深的把头埋了下去。
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段音频,是我在张闻海常去赌博的麻将馆录的,录音的过程有些曲折,不过还算有所收获。”
在所有人都各怀心思的时候,任真又从包里掏出一只录音笔:
“这是我录音的工具,这段音频是真是假,我说了不算,但是我相信在对这支笔做完鉴定之后,答案自然会揭晓。”
这支录音笔也作为证据提交了上去。
“这是温璇小区楼下和电梯的监控视频,一共八段。”
屏幕上的视频开始播放。
“从监控上看,案发前四天晚上,每晚十二点之后,张闻海都会带着一个人回家。”
“在两个人出电梯之后,最长十几分钟,最短五分钟,跟张闻海一起的那个人就会独自乘坐电梯,下楼离开。”
“物业的监控我没有权利带走,但是我已经交代物业妥善保管,审判庭可以随时核实证据真假。”
“虽然这些不能直接证明什么,但是把所有的东西串在一起,或许可以拼凑出一个真相。”
录像播放完毕,任真转向已经没了表情的黄景:
“基于以上证据,辩护人认为,温璇对于案发前几晚的事情确实毫不知情。”
“我想,公诉人基于此所提出的性同意方面的质疑,已经可以得到合理解释。”
“我们可以推定,对于张闻海案发当晚在客厅的举动,温璇做出了明确拒绝。”
“因此,温璇的反抗行为虽然导致被害人死亡,但完全符合正当防卫的构成要件,不负刑事责任!”
任真的举证终于结束。
庭审中再次出现短暂的沉默。
“对于辩护人提交的新证据,公诉人是否认可?”
庭审的走势多次反转,张黎夏也很是头疼。
但终究还是要有人主持庭审继续。
闻言,黄景缓缓起身,眼神不再如开庭时那般坚定。
难道这次二审,真的是个错误?
难道温璇真的是无辜的?
可是有人死了,不应该有人受到惩罚吗?
有着多年公诉经验的黄景,头一次在庭审现场感到些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