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道拐角处找到时浩,三人离开法院。
任真给时浩复述了一遍跟法官的对话,时浩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任律,咱们是不是表现的有点......”
常嘉航有些小心翼翼。
“太直白了?”
常嘉航点头。
虽然他还没有做过案子,但是凭他在法院实习的经验来看,律师跟法官的沟通,全部都是客客气气好商好量的。
再厉害的律师,也会选择跟法官搞好关系,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今天任真跟刘林的对话虽然不长,却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
这样不会激怒法官吗?
回想了一下刘林接过申请书时那不爽的神情,常嘉航觉得很有可能已经激怒了。
“大多数时候,跟法官沟通确实应该委婉一点,表现的听话一点。”
打的车还没到,任真站在路边开始给愣头青上课:
“但那并不是律师应该有的唯一一种态度。
像我们现在,甚至都不确定案子能不能再审,就需要采取不同的策略。
尤其是这位刘法官,一上来表现出的倾向就跟我们的目的不符,这时候你再做个乖乖律师,难道真要听他的,收拾收拾回家睡觉吗?”
原来如此。
常嘉航点点头。
道理不难,但律师跟法官之间常见的沟通模式已经形成思维惯性,才让他觉得任真今天跟法官的对话不太合适。
现在一想也是,如果再审程序不能启动,他们连跟法官打交道的机会都不会有。
还顾忌那么多干嘛?
跟法官沟通的不愉快,总比跟法官完全没有沟通好。
“任律师,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等着?”
坐到车上,时浩闷闷的问了一句。
“等呗。”
打了个哈欠,任真看向车窗外:“不过等的同时,再写一份申请书,我们明天再去趟公诉机关。”
公诉机关?
没等时浩疑惑,任真接着道:“法院这边,大概率会驳回我们的申请,所以公诉机关那边肯定是也要去一趟的。”
点点头,时浩没再说话。
任真接手这个案子给他带来的喜悦还未褪去,今天法官的第一句话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时浩这才想起来,找到律师开始申诉,只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但是对于这个案子而言,能够成功开启再审,才是程序的第一步。
可现在他们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遑论给他翻案?
......
时浩心里的失落,任真自然察觉不到。
现在的他,正在盘算公诉机关接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到底,刘林只是个传话的,他本人并不重要。
但他传的话中,传递出来的信息和态度很重要。
从今天跟刘林的沟通中,G市中院的倾向已经挺明显的了。
案子判的没问题,再审申请估计不会被接受。
这是任真的判断。
其实可以理解。
毕竟这個案子,几年前就是在G市中院做出的终审判决。
现在你说人家判的不对,人家当然不愿意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有问题就不承认。
只是法官也是人,而人是有思维惯性的。
同样一件事情,上次我的看法是这样,隔一阵你再来问我,我的看法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这就好比小时候学数学,这道题我错过一次,老师讲了一次,下次我还敢错。
所谓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也正是思维惯性的魔力所在。
所以在法律规定中,提出再审申请的一项事由为“有新的证据,足以推翻原判决、裁定的”。
但现在他们面临的问题是,并没有足以推翻原判决的新证据。
所以法院在对案件进行研究之后,顺着之前的思路再走一遍,得出差不多的结论,就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但是公诉机关不同。
时浩的这个案件,一审是在G市新城区法院审理,主办这个案子的是新城区公诉机关。
也就是说,二审的时候,G市公诉机关并没有对这个案子有太多的参与。
前面的活小弟都干的差不多了,作为大哥可不就不用参与了。
但这也恰恰意味着,G市公诉机关并不会先入为主,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思维惯性。
从这个角度去想,或许在公诉机关这边提起再审申请,成功的几率会大那么一点。
想到这里,任真觉得希望好像也没有那么渺茫?
回到酒店,把这个想法跟时浩沟通了一下。
一方面是作为律师,得让当事人知悉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另一方面,也算是给时浩小小的吃个定心丸。
虽然还不足以让他一扫阴郁,但起码让他看到些曙光。
一个好的律师,可不仅仅只把注意力放在案子上。
果然,在听了任真的分析之后,时浩瞬间就兴奋起来。
“任律师,那我们还回来干嘛?直接过去呗!”
见时浩这么积极,任真有些无奈:
“昨天晚上只写了给法院的申请书,虽然内容大差不差,但给公诉机关的申请书还是要重新写一份的。”
“而且我饿了。”
一旁的常嘉航疯狂点头。
我也饿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时浩嘿嘿一笑:“对,你说得对,先吃饭先吃饭。”
......
等又写完一份申请书,天色已经大晚。
看了看窗外夜色降临,任真也是有些无奈。
其实写再审申请书不难,只是当年G市公诉机关在这个案子中做过什么工作,任真又做了一些检索,然后相应的又调整了一些措辞。
虽然改动不大,都是些细节上的东西,但任真还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如果法官驳回他们的再审申请,公诉机关这边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所以每一个字,任真都要细细推敲,仔细思索每句话给公诉人带来的影响。
等润色完申请书,就已经是这个点了。
那就再等一天吧。
时浩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监狱里几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天。
......
准备好所有材料,又在心里回想了一下昨晚准备的东西。
准备出发了。
不同于跟刘林的对话,今天跟公诉人的沟通至关重要。
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到申请的结果,容不得任真不谨慎。
就在他打算出门之时,电话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忍不住有些疑惑。
李烁?
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