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冠清并不知道苏辙虽然是名传千古的儒学大能,但是在道家学问的造诣上也是宗师级别。
他甚至还为《老子》注释,成为后世许多人研究《老子》的必读作品。而且苏氏三杰的思想都有些偏于庄子一路,因此才不受洛学待见,闹的水火不容。
后来洛学门人当政,苏氏三杰为代表的蜀学更是被禁,可依旧不能阻止流传天下。
有这位大宗师倾囊相授,全冠清对于道家学问的理解进境飞速,渐渐登堂入室。
而真的听了苏辙的教授,全冠清才愕然发现,他于道家学问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这还是得益于后世铺天盖地的发达资讯。
随便从哪里偶然听到一些,看到一些,放在当下都是了不得的知识。
全冠清要做的,就是将零散的学问在苏辙的帮助下捏合到一起,打好基础后向深层次研习。
最起码有了苏辙的教导,他对六十四卦的方位以及彼此之间的联系有了眉目。等拿到“凌波微步”后总算不会两眼一抹黑,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一行人乘坐客船逆长江而上,旅途悠悠,各自轻闲。
白日间全冠清不是向苏辙请教诸般学问,就是陪着苏辙谈天说地。
他的一些见解着实令苏辙拍案叫绝,更是引为忘年之交。
这艘客船的东家是一对父女,姓乔。
乔老丈常年行船于这条水道,经验丰富。驾驶着船又快又稳,因此很多人都喜欢雇他的船。
女儿叫小乔,是个寡妇。
丈夫死后,婆家不待见,就被老父接回来,父女俩相依为命。
小乔烧的一手好饭菜,也成为了吸引客人的卖点。
倒是便宜了全冠清等人,跟着苏辙一路游玩、一路吃喝,丝毫没有旅途奔波之苦。
凌泽这个南侠的徒弟一开始还有些闷骚,始终摆着脸装酷,但是时间久了开始露出本相。
“全舵主,都说你们丐帮当中高手如云。闲来无事,不如咱们切磋一番如何?”
练武的人碰见了不比划比划,比猫碰见老鼠不抓还要难受。
不对。
全冠清转念一想,自己这不成老鼠了?
“凌兄见谅,在下内力全失,实在动不得武。”
他不想打,凌泽却纠缠不休。
“咱们就切磋一下招式,我也不动用内力,如何?”
话都说到这個份上了,全冠清无奈,只得道:“还请凌兄手下留情。”
其实他也想见识一下展昭门徒的武功如何,或许可以窥见当年南侠的风采。
两人来到甲板上,相对而立,各自持剑在手。
既然只是切磋,还不动用内力,便没有必要拔剑出鞘。
终于可以活动一番手脚,凌泽十分开心。
“全舵主小心,在下出招了。”
话音刚落,他挺着剑就直接刺了过来。
本来这一招平平无奇,按理说没有什么。可不知道为何,全冠清却感觉自己被无边无际的磅礴之力给锁住了。
明明对方的招式中没有任何内力,可他却觉着自己接不住。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也不知从何而起,但就是让他心悸不已。
他十分无奈,举剑稍微拦了一下,不得不撤步后退。
凌泽似乎早就料到他如此应对,刺击之势到了尽头,接着顺手一挥,朝着全冠清的脖子撩了过来。
还是很简单的招式,但全冠清依旧不敢招架,不得不低头避让。同时苦思良策,但就是没有任何头绪。
凌泽的剑撩到高处,手腕一转当头劈下,竟然来了一招“力劈华山”。
全冠清满脑门子热汗,完全不理解对方的剑势为何如此霸道?
并非对方的内力多强,也并非对方的剑招多快。相反每一招每一式都端正严谨,令人看的清清楚楚。
可看的清楚没有用,就是接不住。
全冠清游走江湖那么多年,见过的高手也不少了。却从未有人如凌泽这般,剑法中带着浩然之气。
“停停停,凌兄剑法高超,在下不是对手。”
全冠清并不是很在乎脸面,打不过就打不过了,干脆认输。
可凌泽却挠头不已,份外不解。
“在下的剑法何以称之为高超?家师曾说,在下的剑法到处都是破绽。如果与高手对敌,有死无生。”
想想刚才的境况,全冠清满头黑线。
“那凌兄有没有想过,在下并非高手?”
江湖中人都这么谦虚的吗?
没有打个痛快,武学也没有得到印证,这让凌泽十分郁闷。
“家师说的话自然是没错的。可不知道为何,在下出师之后每逢敌手,全都接不住在下一招半式。究竟为何,着实令在下想不通?”
全冠清几欲吐血。
你武功高你了不起,用不用这样凡尔赛?
可是想一想刚才凌泽的剑招,全冠清也起了好奇之心。
“凌兄的招式凭心而论,江湖上在所多有。只是凌兄的剑意却锋锐无比,令人心折,不敢招架。其中奥妙之处,还未请教。”
全冠清只是随口一问,并不认为凌泽会说。
因为这其中必然蕴含着人家师门的武学机密,而窥探别家武学奥秘,乃是江湖大忌。
谁知凌泽并非江湖中人,也不在乎江湖规矩,张口就来。
“家师授艺之时曾说,剑乃兵中君子,自当光明正大、心无滞碍。只要正气浩然,任何招式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群魔宵小难撄其锋,自当束手就擒。”
这就是南侠名震天下的原因吗?
全冠清有些明白了。
展昭教给凌泽的,并非多么高深的剑法,而是君子之剑。
这可不是岳不群那种伪君子,而是堂堂正正的浩然君子之气。
既然凝天地君子之气于一身,出招发力之时自然无所畏惧,浩气长存。以天地之威,凌敌克险,又有谁能相抗?
自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人能敌。
说穿了,这不是内力、招式的高低,完全是思想境界的碾压。
就好比警察出现在罪犯的面前,天然就有高下之分。
罪犯见到警察,哪有不畏惧的?
全冠清苦笑摇头。
知道了人家的秘密又如何?
这种剑法他根本就学不来。
他的心思太杂了,而且太多算计,并且也算不得光明正大。凌泽这种剑意碰到他,就好似浩荡烈阳清扫黑暗,完全是天克。
除非他将来在境界上能有蜕变,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凌泽的对手。
李春来却在一旁看得心驰目眩,抽出自己的刀来回比划,似乎想要学到一二。
然而他也没有君子浩然之心,加上武功全都来自于打斗,自然没什么章法可言。
全冠清看到,心中一动,对他指点起来。
“剑乃百兵之君,刀乃百兵之王。用刀对敌,要有舍我其谁的霸气。招式不用太多,寒锋出鞘,有我无敌。如此才是刀法奥义!”
别看他自己武功稀松平常,但那么多武侠小说不是白看的,指点别人顺手拈来。
他说的正是傅红雪的刀法。
傅红雪的刀法只有一招。
每当他的刀出鞘时,敌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必然毙于刀下。
那是天下最快的刀,也是最霸道的刀。轻易不出鞘,出鞘必见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折中之理。
只有修炼出一颗无惧无畏的心,才能驾驭这样的刀法。
李春来听在耳中,神情为之大震。
他本是性情暴躁之辈,同时胆大包天,无惧生死。此时听了全冠清的话,只感到正和心意。
他只觉着自己的眼前开了一扇窗,无比精彩的世界向他敞开了怀抱。但究竟有些什么,又很是模糊。
他缓缓将刀还鞘,慢慢闭上眼睛,屹立于江风当中,仔细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刀意。
众人都知道,他这是有所感悟。一旦成功,武艺必定突飞猛进。
因此谁也不敢打扰,静候他完成突破。
唯独小乔蹲在船头,自顾自的洗着菜,给大家准备晚饭。
一船向西,而夕阳在前。
大江披着霞彩,浮光暗金,仿佛大道万千。
天地之间,唯有这自然之美动人心魄。
突然之间,李春来动了。
他的手如电一般握住了刀柄,随即拔刀出鞘,在空中留下一抹匹练。
全冠清却不满意,明白问题在哪里。
“太慢了,你的心太杂。”
李春来点点头,还刀入鞘,又再飞速拔出。
“还是慢。”
李春来脸色狰狞,咬牙切齿,显然已经到了突破的临界点。
这一次他完全不做调整,心没有所想,意没有所动,随着一拔,自然而然。
快!
快的令人不可思议!
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刀光,仿佛那刀从未出鞘一般。
那是因为飞在空中的,并不是他的刀。
而是他的裤腰带……
然后就看到李春来的裤子滑落在地板上,微凉的江风中唯有白花花的屁股蛋子和密密麻麻的腿毛令人咋舌。
恰好此时小乔洗好了菜,装在篮子里准备返回船舱烧饭。
这么一转头,登时和光洁溜溜的李春来打了个照面,也将一切尽收眼底。
“啊!!!登徒子!!!”
小乔一声凄厉的惊呼,身子摇摇晃晃地摔倒,菜篮子也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