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祖上积德,给后代在镇中心留了一栋六百多平的物业。
托这一点的福,安家即便不工作,依旧收入可观,在零六年的今天,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
安妈妈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留下安亭与安爸爸。
一直以来,父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不错,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
随着安亭的长大,以及叛逆期的到来,安爸爸与儿子的代沟越来越大,他无所事事,逐渐有些孤独。
前一些日子,认识了一位阿姨,枯木逢春,正当安爸爸想要再一次掌握自己的幸福时,却遭到儿子的极力阻止。
前世,一方面是出于对母亲的情感,另一方面是叛逆期的余韵,安亭说什么也不愿意见到父亲再娶,棒打鸳鸯。
安爸爸尽管很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在心中这个世界上最珍视的人就是儿子,便是尊重儿子的意愿,放弃那位阿姨,没有再婚。
少了一份爱情寄托,安爸爸从家庭转战事业,将家里的收租的楼房改为厂房,从包租公摇身一变,变成老板,开了一家服装厂。
然而。
一辈子没有奋斗过的爸爸,哪里有什么经商能力,正如前面所说的一样,不作死就不会死,问题是他作死了。
直接被坑麻了。
而安亭也没有好好读书,初中毕业就上了中专,本以为自己以后也能当个包租公,直接躺赢,没想到家里物业都亏光了。
这一切的起因就是自己不许老爸二婚。
解决办法已经很清晰,直接同意!
笨蛋老爸,给我好好谈恋爱,别做什么破生意。
别人重生的第一步都是追求初恋,或者谋划商业大计;而我安亭,重生第一步,首先得同意老爸再婚。
……
安家位于故里小镇一個叫做紫荆街的古老街道,街口有一个木制的牌坊,穿过牌坊是一条大街,大街一侧是居民区,另一侧是鱼塘。
鱼塘边上种满一排紫荆树,一到花季,姹紫嫣红。
而居民区的开端是一个篮球场+祠堂。
如果说故里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的话,那紫荆街应该是韵味最浓的一环。
平坦而笔直的大街,一侧吹来淡淡的鱼塘腥味儿,这是故乡的味道,唔…其实并不好闻啦…
转角后,凹凸不平的青石巷子路,两侧民居的外围墙长满青苔,石灰剥落,少年本来很急,走着走着,竟然是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近乡情怯。
很快。
安亭回到家附近,正好见到一身钓鱼佬服装的父亲,提着水桶,从一辆摩托车上下来了。
家里有小汽车,但老爸偏爱骑摩托车。
“爸!”
略显沙哑的声音,夹杂淡淡的疲惫,从29岁的灵魂发出,安亭忘了自己还穿着轮滑鞋,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
父亲连桶子都不要,匆忙上前搀扶。
“穿着轮滑鞋,不要跑这么快!”
这些年来,不管儿子再怎么叛逆,始终都是唯一的亲人,安爸爸很爱很爱这个儿子,只是大男人说不出口,平日里很少交流。
仅属于男人之间的缄默。
正正是这一份缄默,让父子俩不够了解彼此,难以走进对方的心。
“嗯…”
言语间,安亭这才仔细打量父亲的脸,今年不到40岁的安爸爸,有些发福,却没有见到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
前世的老爸,服装生意并不惨淡,甚至有一段时间红红火火,只是出口居多,跟外国人打交道,不讲武德,收款艰难。
下游不给钱,上游供货商和工人催着要钱。
为了收款,他亲自去了一趟东南亚,还被打进医院,差点回不来。
后来,亏损严重,不得不变卖家业。
最后,穷困潦倒的安爸爸,抽烟酗酒,在距今四年后患上癌症,五年后带着无尽的悔恨离世了。
画面回到这一刻。
安爸爸可能是见到气氛不错,想到自己最近认识一个阿姨的事情,主动道:“儿子,爸有话想要对你说…”
来了!
来了!
直奔主题。
安亭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副情绪平缓的样子,“嗯,你说。”
见状,安爸爸有些错愕,总觉得儿子今天有点不一样,尽管心中有疑惑,但不敢犹豫,必须抓紧机会,道:“儿子,是这样的…我前一段时间认识了一个阿姨…”
果然还是难以启齿。
连一些生活日常都不知道怎么跟儿子沟通,现在竟然要讲述一个大叔与一个阿姨的爱情故事,更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安爸爸的文化水平不高,语言组织能力也是一般般,他当年也是没有好好学习,只是初中毕业。
安亭看着老爸说不出口,没有墨迹,直接道:“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没…没没没,还没有在一起…这不照顾你的感受。”
以安爸爸对于儿子的认知,这一件事的难度很大。
安亭,这几年叛逆得很,基本上不可能去接受一个人介入自己的家庭。
却不料。
下一秒,安亭爽快道:“爸,我没意见,你喜欢就在一起呗。”
“嗯,我也知道你很难接受…额,你刚刚说什么?”安爸爸本来在自言自语,说到一半,怔住了,他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安亭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我!同!意!了!”
“不是…你今天怎么跟我想得不太一样?”
总觉得儿子今天换了个人。
戾气消散,成熟不少。
面对安爸爸的质疑,安亭早有准备。
他上辈子担任业务人员,一般都会提前准备好措词。
“下星期就是中考的百日誓师,我只是…突然反思自己,总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子吊儿郎当下去,想要尝试改变一下,想要对自己负责,也不想过于干涉你的事情…还是别问了,两个男生聊这种话题很尴尬…反正我同意了,难道说你不希望我同意?”
言语中,带着一丝尴尬与不耐烦,很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语气与特性。
尴尬是真心的,不耐烦是装出来的,符合他的脾气。
安爸爸一听最后一句,当场急了,“别别别,同意好,同意最好!”
当安爸爸听到百日誓师的时候,心中的疑虑打消不少——青春期的少年,好像确实会在某个节点爆发性成长。
无论如何,儿子的同意,以及成长,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看来回家得给亡妻上一炷香。
必须跟那个人道歉了呢,自己要再婚了…
“那好,打铁趁热,今天是周五,明天周六晚上七点见一面,让你见一见那个阿姨,还有她的女儿,认识一下!”
“嗯!”
“唔…?”
“啊…?!”
随着三个语气词的逐次出现,安亭的脑袋越来越歪,刚刚…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信息。
女儿?
我上辈子怎么没你说过那个阿姨还有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