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百姓们三言两句便把冯好学这段时间的事情给说了个透彻,全然没有秘密一样的展现在了眼前。
田里的冯好学听到这里,表情稍缓。
可接下来张三特意放大的声音,却是让他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声。
冯好学动作一滞,然后又听那树荫底下的张三说道:“你们真以为这冯好学卖祖产是为了让他的儿子读书?”
“哦?”
“还有什么其他的说道吗?”
“自然!”
张三面带不屑的瞥了一眼冯好学的身影,然后道:“听我三姑说。”
“嗯。”
在说隐秘之前,张三稍稍沉吟了一下,为了防止自己的话被大家怀疑,所以先给自己加了些可信度:“就是那个嫁到他们冯家村的三姑。”
“这我知道。”
“我也知道。”
众人点了点头。
张三见状,这才开口:“他儿子读书时,卖掉的不过是他家的水田,剩下的那些都给冯好学拿来还债了,只不过为了保存脸面,对外都说是拿来给儿子上学了。”
顿了顿,又道:“像那薛陈学堂,由金陵薛家出资建立,不仅不收束脩,还包了餐食住宿,进去之后就没有花钱的地方,哪里用得着变卖祖产。”
跟着,又看向薛隆:“这件事庄主应该最是清楚的,毕竟要进庄子租地,都会先问清楚咱家里的情况。”
薛隆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这样子,倒好像是默认了张三的说辞。
大家听了,自然又是把目光投向地里,看着烈日下埋头割稻的冯好学,纷纷议论:没想到这家伙如此不着调,冯启文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可真是脸都没了之类的话。
而冯好学的脸,则是越来越红。
也不知道是太阳照的,还是被大家给说羞的。
但以眼下的情况,大概率是后者吧?
一件事谈得多了,也会逐渐变得无趣。
众人见冯好学没有回来争论,于是又多说了几句后,便转向了其他话题。
滁县眼下什么事最值得人议论?
那当然是县试了。
既然要说县试,方才又有这么一个开口,他们接下来要聊的,自然是要说那可以提前参加县试的事情。
如此一来,薛陈学堂里获得名额的那几个,便也脱不了身了。
而几人里面,首当其冲的。
便是李涉!
为何?
谁让年初的时候,李家和陈家的事闹的那么大不是?
张三率先开口:“没想到,李家那么不着调,这叫李涉的娃娃却是争气,那么多学子一起上学,他倒是拔了个甲上的头名。”
李四道:“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做李家不着调?”
张三道:“我说的梅花村李家,又不是说你李家,你着急个什么?”
“我可没有着急。”
李四摇了摇头,道:“都说你张三消息灵通,但陈李两家的事情到底还是让你看差了,不知道了吧?”
张三不解:“这里面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自然。”
先前张三靠着灵通的消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李四可是羡慕的不行,现在见他这模样,貌似是真不清楚,于是点了点头,一时也摆起了架子来。
“快说说。”
“你李四的消息也灵通,不下于张三,咱大家都知道。”
“就是,知道什么赶紧说说。”
“到时候也让我出去有几个谈资……”
众人见了,适当的捧了上来。
李四得到了满足,随即道:“这陈李两家的事,还是有点复杂的,具体的还得从方才我说的城北那个贩梨的邋遢汉说起……”
接下来,李四便将陈李两家的事情给讲了清楚。
他的消息很全面。
不仅包括了石羊、刘三、翠儿的谋划,甚至县衙里发生的那些也给说出了三两分。
但这还没停。
说完了所有经过之后,他又自顾自的做了一个总结。
“那梅花村李家本是冷籍,按照朝廷的规定,子孙后代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但经过入赘一事,李涉就可以借挂到陈家,用陈家的名额去参加科举。”
末了,一阵感慨:“算计真深啊!”
李四为何会知道这个?
又是哪里听来的?
众人不知,但听完所有经过的他们也是惊叹不已,纷纷夸赞李家人会玩,说什么算是涨了见识,然后心里琢磨着自家是否也能通过类似的方法摆脱身份。
听着众人的议论,薛隆瞥了一眼田里呆楞不动的冯好学,遂微微一笑,起身回了庄子。
……
冯家。
忙活了一天,连一亩地都没收完的冯好学气鼓鼓的进了主屋。
“砰!”
重重的摔门声响起,把里面正偷空伏在书桌上小歇的冯永才给吓了一大跳。
因为县试将近,学堂给学子们放了假,许他们县试结束之后再回登銮山,所以冯永才此时才会出现在家中。
至于主屋。
冯永才是冯家的希望,当然要把最好的房间让与他。
被惊醒的冯永才猛的坐直了身体。
等看见来人是冯好学之后,当即眉头一皱,不满道:“爹!你突然来上这么一下,是要干什么?我……我,我方才正思索文章呢,现在思绪全给你打乱了。”
“哼!”
冯好学冷哼一声,然后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倒了杯水灌下后,道:“思索文章?偷懒睡觉就是睡觉,装得倒像个样子,结果还不是什么也没学进去。”
被点破的冯永才虽然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给冯好学的模样整了一头雾水,奇怪道:“爹,你今天是怎么了?”
冯好学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啊?”
冯永才眨了眨眼睛。
冯好学道:“今天我听到个小时,说是薛陈学堂前几名可以直接参加今年的县试,不用学足三百个时日?”
“额。”
冯永才一顿,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冯好学又问:“那你为何不与我说。”
“这……”
冯永才张了张嘴,红着脸道:“我……我,我因为差了一名,所以没有获得名额,于是便没想着告诉你。”
“哼!”
冯好学瞪了他一眼,然后把水杯重重的磕在桌上,碎骂了声:“不争气的玩意,连那赘婿的儿子都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