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森然的脑子里翻转昏旋，耳朵里发着尖音和幽灵之音，面前好像站着一个如尘烟一般遮蔽天地的膝胧鬼影。

这是人类心中最原始的恐惧。还好唐森然已经今非昔比，这样的恐惧在他心中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便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真是太有意思了。”唐森然拔出唐刀，声音平静的像毫无波澜的湖水。

在墨德摩斯诡异的笑声与呼喊声中，弱小的人类面对强大的神明丝毫没有退缩。

想说一些话，可感觉不论说些什么都显得太过矫情。面对这样的场面，无论是谁心中都会升起伤感之情，也不例外。他经历过不少这些的场景，苏醒者中他或许是看的最淡的那个。

“你会死的很惨，唐森然。”

……

刚刚发生的这一幕，被数以万计的观众收入眼底。

绝大多数人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认为这只是CG合成的画面，或是一部电影拍摄的场景。大家还在吐槽这生离死别的剧情，是多么的俗套。这个人英雄主义的选择，是多么的无聊。

当然也会有人相信，他们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当人类在绝望之时，他们就会祈祷英雄的出现，来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唐森然此时的所作所为正好符合他们的幻想。

……

当然，此时的唐森然根本不会想到这些。虽然他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很帅，但是更要开始考虑耍帅所付出代价的。

他必须要思考自己如何活下如何对抗这未知的神秘……

一百年前的人神战争，人类付出了大量的牺牲与精力才将卓玛之神的第一次具象体打败。现如今他只有一个人，该如何来做呢？

墨德摩斯并没有给唐森然多少思考的时间，很明显刚刚那股气流附身在了他的身上，借助他的力量获得了重生，而他也同样借助这股气流的力量成为了卓玛之神的具象体，获得了第二次的生命。

唐森然不知道墨德摩斯为何被卓玛之神选中，可能是因为他那强大的意志力吧，他对活着的渴望与信念太过强烈了。

“唐森然……你没想到吧……我还能活下来……”

墨德摩斯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呼出的气浪也越来越灼热。那两只扣在岩壁上的巨大手掌猛地发力，让那巨大的身躯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同样格外巨大的脸，大脸上覆盖着棕褐色的皮肤，皮肤之上满是血红色的花纹与盘踞在上面的漆黑的触手。

大脸从中间缓缓裂开，惨白的大牙从那裂口中呲了出来。这张脸便占据了洞穴入口的全部位置，坚硬的皮肤蹭着岩壁，滚落的石块被触手卷起，在炙热的温度下融化成岩浆的流体。

那只有在神话中描述过的场景，赫然出现在了唐森然的眼中。所有的声音都来自那横贯脸颊的裂口之中，密密麻麻惨白色的尖牙整齐排列在其中，一排又一排一直生长到身体的最深处。

“唐森然啊……你刚刚说过的…如果有来世……让我来找你报仇……不会逃跑……”

满是獠牙大嘴微动，发出了墨德摩斯的声音。

如今，他变成这副模样，不知道还算不算的上人类，是否还留有那颗人心。

当然了，在唐森然眼中，潘莫德斯就是个懦弱的小人，贪生怕死，滥杀无辜。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算如今他变成了这副样，就算他现在有能力杀死自己，唐森然也从来没有产生过悔意，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再次斩杀墨德摩斯第二遍。

“我不会逃跑的，但是我也不会后悔杀你。这个世界很公平，每个人只有一条命，你很幸运获得了第二次活着的机会，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嗯……你那卡丝蜜儿家族的秘密也没什么用了吧。”

唐森然毫不畏惧地向墨德摩斯喊话，然后偷偷用眼角余光撇了一下留下的东西，缓缓蹲下身，将霰弹枪背在身上，同时将那些小玩意儿一个又一个的揣入怀中。

“没关系……卓玛之神很眷顾我……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经历的痛苦会让你再经历一遍……我要活活烧死你……让你感受那烈焰焚身之苦……然后留你一口气，让你看着我把卓玛领域和高安之城全部燃烧殆尽……最后活活烧死你……对……把活活烧死你……”

他就这么死死地盯着这头恐怖的怪物，脸色发青，眉眼间阴沉的笼罩着一层阴霾。

“吓傻了是吧……哈哈哈……”

墨德摩斯的双手猛然用力，又将他那扭曲的身躯往这洞穴中挤进了一部分。

两端的岩石碎落，岩壁上流出滚烫粘稠的岩浆。这些岩浆逐渐在地面汇聚起来，形成一条条细小的河流，最后凝聚扩大，向着唐森然的位置靠拢。

岩浆并没有率先流到唐森然的脚下，而是将他身后的退路全部融化。

随着岩浆越来越多，头顶的岩层轰然倒塌，洞穴中亮光也瞬间消失，只剩下那殷红色的岩浆发出暗淡的微弱的光芒。

“让我们来……好好玩一玩儿吧……”

墨德摩斯的笑声在洞穴中回荡，久久不息。

唐森然右手握刀，左手持枪，如松柏般巍然不动，感受着热浪扑灭，心中却平静如水。

他不由得回想起在天堂中的那些岁月。与不可名状之物搏斗，忍饥挨饿，强忍恶心与呕吐吞下地上那着无穷无尽的黑色虫子，直到最后忍受饥饿，经历一遍又一遍死亡。

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那熟悉的感觉从四肢直冲大脑，唐森然一瞬间豁然开朗，所有的畏惧之情全部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对墨德摩斯无尽的恨与绝不回头的战意。

“啊……”

墨德摩斯的大嘴张开，一排獠牙中央的口腔中炽热的温度升腾，轻轻一吐，便呼出了排山倒海般的烈焰。一瞬间洞穴变成了烈火地狱，火焰翻滚呼啸将唐森然笼罩其中，生死不明。

……

兔兔的爬山虎的直播间上同样直播着这些画面，所有的观众都屏气凝神的看着画面中骇人的景象。

在这熊熊烈焰之中，那几台摄像机竟然完好无损，依旧正常的转播着唐森然的画面。包括名利场在内，无数人一同见证着这一时刻。

与此同时，名利场已经组织好部队聚集在卓玛领域入口。各地的苏醒者紧急取消任务，立即返回总部。为了支援唐森然等人，朝歌新城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变成了一座军事堡垒。所有能出一份力的人全部在等待调配。

卓玛领域之中，除了那两千名利场战士之外，更多的军队陆陆续续从升降梯中走下入驻卓玛领域。

虽然此刻卓玛领域并无网络，但这骇人听闻的消息还是传进了大部分污染者的耳中。在一些有心之人的挑拨之下，各大帮派互相之间爆发了冲突，各区域争端四起，混乱如之前爆炸时的景象。

即使面对名利场的镇压，这群污染者依旧我行我素，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逃出卓玛领域，逃离脚下的卓玛之神具象体。

在这片混乱之中，枪声四起，杀声震天，动乱的主角主角依旧是那些强而有力的青壮年，老弱妇孺手无缚鸡之力，依然隐藏在角落，苦苦哀求，默默颤抖，期待名利场正义降临降临，将他们救出这水深火热之中。

在一处昏暗且无人问津的角落，王老师平静地仰头看着头顶岩层的大灯。她面带微笑，脑海中满是曾经站在讲台上的景象。耳边虽然嘈杂混乱，可她却心如止水。此刻，她好想再一次听到那朗朗的读书声，再一次重新回到课堂之上，再一次轻轻抚摸自己心爱的书籍，向孩子们传道授业解惑。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湿润了，一滴泪从眼角轻轻滑落。她同样想着自己的女儿还有唐森然，希望他们平安无事，只要他们平安，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神啊，你一直在我耳边低吟，要求我向你臣服，向你低头。如果我真的低头，你会替我保护他们吗？我只求我的孩子们一切安好……”

……

悲剧港，一道肥硕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这片废墟之中。

他踱步走到那地下河边，看着脚底浑浊漆黑的河水，肉嘟嘟的脸上波澜不惊。他眯着自己的小眼睛，端详着四周的一切，手中把玩着一柄蝴蝶刀。刀尖在指尖飞舞翻飞，灵巧如蝴蝶。

他拿出手机，上面正播放着墨德摩斯与唐森然的画面。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卓玛领域之中。

直到画面中派摩德斯喷出烈焰，将唐森然全身包裹，他才重新放下手机，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的河水。下一秒，居然义无反顾地跳入河中。

……

唐森然感受着熊熊赤焰，眼前一片火海滔天，自己即将被这灼热吞噬全身，仿佛置身于火焰组成的海洋。

就在自己即将被融化之时，他捏碎了留给他的一颗卷轴。瞬间一股轻暖的凉意从他的手心快速席卷全身。在他即将被这烈火焚成灰烬之时，凉意组成的护盾将他与火焰隔绝开来。

这层淡蓝色的护盾保护着他免受了任何火焰的伤害，不过唐森然依旧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只能选择义无反顾，提刀向前。

……

这是真的假的呀，这是电影儿吧？

某一处直播间内，网友们正在激烈的讨论着，弹幕多到已经看不清楚，层层叠叠，如海浪一般在直播画面上流动着。

我觉得是假的，这不就是小说内容吗？我前两天还看了一个这样类型的小说呢，一点儿也不好看。

还卓玛之神……怎么不上帝啊。不过这特效倒是挺逼真的，就是剧情差了点儿，接下来肯定就是男主拯救世界的套路呗，猜都能猜到了。

说的就是呢，整的人心惶惶的，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估计是什么电影宣传吧，整的噱头还挺大。还神啊鬼啊的，我居然会相信一个小主播说的话。不过这直播倒是挺厉害的，我刚才翻了一下墙，外边儿都是这个直播，都到热搜了呢。

弹幕三三两两，七嘴八舌，全部都是对这场直播的质疑，没人相信它的真实性。不过也算情有可原。毕竟这一切毫无根据，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有人轻易相信的。而且这个颠覆世界的新闻从一个小小的主播嘴里口中说出，确实让人半信半疑。

在这滚滚的弹幕之中，忽然一条信息悄然飘过。它和大部分弹幕一样，隐入这滚滚洪流之中，无人在意，却字字铿锵，振聋发聩。

“不要嘲笑那些敢于反抗的人，他们争取到的光也会照亮你，哪怕你们什么都没做……”

……

墨德摩斯喷吐的火焰持续了一分多钟才渐渐停止。他嘴巴里惨白的牙齿被熏的焦黑，却依旧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那笑声从裂口最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唐森然……站起来……烧不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