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重新呼吸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唐森然经历过很多种死法,但从没溺水而亡,虽然每种死法都很痛苦,但是溺水的折磨绝对排得上前二。
唐森然感受到那突然出现保护自己的蓝色防护正在逐渐消失。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他已经拼命游到墨德摩斯的尾部,奈何墨德摩斯的皮肤光滑没有落脚地,他只能选择紧紧的拽住那些黑色的触手。四周水流激荡,他完全站不稳脚跟,被迫随着尾巴的摆动来回晃荡。
那些触手见到唐森然,也开始慌乱的摆动起来。脚下几只伸长的黑色触手缠住了他的身体,还有他那没有支点四处摆动的双脚。触手似乎想要困住他,却误打误撞的帮助唐森然稳定了身形。
苏将整个身体都趴在墨德摩斯尾部的黑褐色皮肤上,坚硬的皮肤硌的他生疼,那些漆黑的触手往他的身体里到处乱钻,触手头部的口器里长满獠牙,撕咬着唐森然裸露的皮肤,瞬间便血肉模糊。
他强忍着疼痛,努力的趴在墨德摩斯的皮肤上,隔着河水与防护他仍能闻到那腥骚的恶臭,那酸爽的味道令他的胃部翻江倒海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唐森然屏气凝神,将手中的唐森然的符咒贴了墨德摩斯的皮肤之上。
那符咒遇水不化,与皮肤接触后竟然紧紧的贴附在了上面,并逐渐被皮肤吸收,很快便吸收殆尽,只留下了那符咒上的花纹,清晰可见的印在了红褐色的皮肤之上。
“唐森然!不要搞小动作……你越反抗……我对人类的报复便越加重一分!你也不想让你妹妹生不如死的活在这个世上吧……”
墨德摩斯似乎感受到了皮肤上的变化,或许是那些小触手传给他的信息。
他威胁的声音再次在唐森然耳畔响起,但唐森然面不改色,只是死死盯着那符咒的花纹。防护全身的蓝色屏障即将消失,在河水即将重新倒灌他的口鼻之时,唐森然将手中的唐刀对准那符咒花纹,狠狠地刺了下去。
墨德摩斯原本坚硬无比的皮肤就变得十分柔软,唐森然的唐刀丝滑柔顺的插了进去,没有受到一丝阻碍,就像用餐刀切黄油一样,轻轻一推,半个刀身便已入内。
随着刀身缓缓插入墨德摩斯的身体,墨德摩斯感受到了不对劲,因为他尾部的刺痛感格外清晰。黑色触手传给他的信息,明明是小小的一把刀插入体内,却给他带来了灼烧心肺的刺痛,这次的痛苦居然还异常的熟悉,难道是因为他刚刚才经历过一遍的缘故吗?
“唐森然……你想逆神而行……与神为敌吗……”
墨德摩斯被迫停止上浮。他想用自己这两只巨大的手掌拍死藏在尾部的唐森然。两只手掌在水中划出两道猛烈的激流,却因为手臂长度不够,只能尴尬地止步于他那庞大身躯的胸前。
无可奈何的墨德摩斯只得操纵它尾部的那些黑色触手。接到指令的那些黑色触手开始更加疯狂地撕咬着唐森然的皮肤,啃噬着他的肉体。
“去tm的神明!”
唐森然在心中怒吼。那钻心的刺痛传来,让经历过无数遍死亡的唐森然都为之颤抖。但即使浑身剧痛难忍,他握刀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反而用尽全力将它全部刺入了派默德斯的身体。
反应过来的黑色触手们开始不再缠绕唐森然,而是只用口器那一端的尖牙撕扯他的衣服与皮肤。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漆黑的河水,在这伸手无见五指的黑暗中,唐森然忍受着剧痛,依旧紧紧地握住唐刀的刀柄。
……
墨德摩斯身体的摆动让水流变得异常湍急,暗流涌动撞击着唐森然的身躯,他那紧握着刀柄的两只手,因为这些撞击松动了一些。
唐森然见势不妙,改用一只手握刀,另一手扣住墨德摩斯皮肤上细小的探出黑色触手的裂缝。那些细小的裂缝抓力点更小,他咬着牙死死的扣住仅存的凸起,指甲被抠掉了,手掌被触手啃噬,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骇人的白骨,他都依旧没有放手,依旧选择紧握着唐刀不断地吸收着墨德摩斯的力量,让自己的进度条飞快的增长。
十指连心,深入骨髓的痛让唐森然几近昏厥,就在这时蓝色的防护罩终于消失,那漆黑的河水倒灌进他的鼻腔,窒息感重新袭来,窒息夹杂的死亡前的痛苦,让他出现幻觉。
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向他努力的摆摆手,呼唤他赶紧解脱,解脱到了极乐世界,放弃这苦痛的一生,他的挣扎毫无意义,他的拼命救不了全人类。
“滚!”
唐森然紧咬牙关,在心中发出了不甘的怒吼。
在刀柄与墨德摩斯的连接处爆发出去红色的光芒,猛烈的灼烧感在墨德摩斯的五脏六腑应运而生,这个感觉莫名的熟悉,这死亡的感觉,他刚刚才经历过。
墨德摩斯都感觉到了身心的刺痛,痛到让他浑身的所有鳞片,所有触手都为之颤抖,他开始疯狂的喊叫,喊出的声浪激起了一道又一道水中的波纹。
如果从卓玛领域上看去,此刻漆黑的河水翻滚如烧开一般,粼粼波光如惊涛骇浪,连绵不绝。
“唐森然!”
这是墨德摩斯能发出的最大的声浪。这声浪如刀直接刺穿了唐森然的耳膜,随着一股钻心的刺痛之后耳边突然变得空灵安静。
唐森然似乎从未享受过如此安静的时刻。除了在那天堂的最后几天,在那绝望的、令人抓狂的如雪崩一般的孤独之中也有过如此安静的体验。
唐森然的思绪开始翻飞跳动。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他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全身上下都被那漆黑的河水包裹,自己的血液也似乎已经流了个干净。
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之中,周身的漆黑深邃如浩瀚的宇宙。他好像看到那天空之上挂着一颗灼热的星辰,而那颗星辰之上,一张恐惧的面孔正对他露出了瘆人的微笑。
“唐森然……”
一声空灵悠远的呼唤之后,他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在急速的下坠之中,所有的河水全部在他的四周抽离干净,让他可以重新呼吸,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下坠一直在持续,唐森然甚至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
下一秒,唐森然猛地睁开眼。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重生的感觉令他心旷神怡。
此刻他正身处一片沙漠之中,身前的院子便是这片无垠沙漠中唯一的建筑。
院子不大,却摆满了整齐而附着些许黄沙的木箱,显得局促狭窄。隔着一堵墙便是一座三层的沙土楼,孤独的在风沙中伫立。墙壁上沟壑纵横,如干涸的河床,充满被岁月抛弃的沧桑痕迹。沙土糅合夯实的墙壁依旧挡不住小楼中引吭的高歌和疯狂的喊叫,那些声音肆无忌惮,被风卷携着,飞向无尽的广袤枯黄。
唐森然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出现的安逸令他十分的不适应,墨德摩斯消失了,周围的一切他从未见过,仿佛他重新来到了一个另外的时空,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张稚嫩的洁白无瑕的双手,这双手不属于现在的唐森然!震惊地唐森然赶紧检查全身,发现自己的身高,自己的衣服,包括自己的脸蛋,全部都变小了!
“发生什么?!”
唐森然脱口而出,而他的声音惊吓到了自己。这是属于他年幼时候的声音,这声音依旧单纯,清澈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他抬头望天,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难道是我的记忆吗?
这样的转折令唐森然猝不及防。他甚至发现自己视野中的进度条都消失不见了,他摸了摸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武器,不对……
有点像曾经经历墨德摩斯记忆的场景,唐森然身临其境,却回忆不起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不过无所谓,既然在自己的记忆里,那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于是他果断决定顺其自然,先探索一下眼前的建筑,毕竟四周是茫茫大漠,这个小院是唐森然唯一的选择。
唐森然在木箱中穿梭,空气中弥漫着酒糟的醇香。今天他心神不宁,短短的几步路,让他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曾在海城见过的一棵由粗壮厚实的黑色树干相互挤压,扭曲在头顶织就出一片穹顶的参天大树,他与小浅曾在那庇荫下快乐的玩耍。
唐森然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到这些。围绕着酒馆的是丑陋的扭曲着身体的沙棘树、披戴着灰黄松针的低矮的沙松树,以及与漫漫黄沙浑然天成的苍老的黄铁树。与他的所思所想格格不入。
这些树们互不干涉,不会为了姿态而向上角力。在沙漠,生存才是第一要义,树木只会疯狂冲下,寻找远离炎热干燥的深沉寂静,阴暗原始的潮湿之地。
他在角落停住,脚步声惊醒了小木箱中沉睡的沙漠小狼崽。它只是一团灰黑的毛团,睁着朦胧的睡眼,仰着头朝半空中探索,发出稚嫩的低吟。
黄沙尽头半升起着月亮,在广袤的沙海上洒下白亮的光芒,似乎白雪覆盖的石板,那是北方雪原才会见到的景象。
月亮之上,腾起的无数黑云翻滚,缝隙中透出了淤青般的深紫,然后又消失在黑云之间。
唐森然寻着歌声推开这间小楼的后门,鼓足勇气走了进去,穿过昏暗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厅,大厅之中的人们正载歌载舞,欢快愉悦。他们唱着震耳欲聋的歌声,欢快的扭动着身姿,跳动着不明所以的舞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不分男女,全部身材高大,浑身的肌肉呼之欲出,散发着迷人的荷尔蒙的气息。
唐森然幼小的身躯站在他们身后,仿佛站在了一座座大山之后。
让唐森然感到意外的是,他们所唱的歌曲自己竟然全部都能听懂,虽然其中含义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从这些人的面相来看,全部都是黄种人无疑。
太好了……
唐森然默默松了口气,最起码这个世界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陌生,没有什么语言障碍就好。
唐森然小心翼翼地站在这人群身后,默默看着他们载歌载舞。
忽然,一名壮汉通过手中酒杯的倒影瞥见了他。他惊讶地回过头,第一时间居然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那夸张的动作同样吸引了身旁的同伴,同伴们接二连三的回看去,简单角落里身材矮小的唐森然,不由得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来了!他真的来了!”
“伟大的大法师,他的预言成真了!”
“赞美吾王,我们没有白等,他来了!是他吧?是他没错吧?!”
正当唐森然疑惑且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名壮汉忽然走上前,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他高举过头顶,完全不顾及唐森然的挣扎,将他传递给下一个人,人群接二连三的传递着唐森然,直至把他送进了人群中央。
“孩子,我等你好久了。”
阴影中传来一个男人雄厚的声音。
唐森然警惕地后退一步,摸索着四周的东西,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眼前逐渐清晰的人影。
“不要紧张孩子,你现在是安全的,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代表圣歌骑士团,欢迎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