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还和他废什么话!直接动手便是!”
“就是!师傅他老人家可还等着呢!”
白霞寨的众人围上来叫道。
陈师兄点点头,再度向他们借了一柄剑。
脚步一踏,剑气激荡而出!
周邦昌轻轻一笑,在白虹剑剑身上轻轻弹了一下。
清越剑吟响彻四方!
正是青莲剑法中的一式。
弹剑作歌!
剑气尚未接近马车三尺,便被剑吟之声切割成数块,如同一团水浪打在一柄大剑的剑身之上,反激出无数水花。
这被切割成无数块的剑气,便如那水花一般反冲而回,攻向自己的主人。
陈师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不解疑惑,他不是没见过别人击破自己的剑气,但以这种方式击破的还是第一次见。
剑气反击之势已经近在眼前,陈师兄顾不得思考,只能快步后退,同时长剑挥舞,剑气在身前蔓延,连连格挡,响声不绝。
只是,那柄借来的长剑经受不住强大剑气的连番交击,在挥舞一阵之后,便猛地碎裂。
陈师兄霎时慌了手脚。
“三师兄!”
“三师兄接剑!”
白霞寨之人连忙抛出自己的佩剑。
但攻击的剑气已经迫在眉睫,远水救不得近火。
陈师兄自知来不及了,慌忙喊道:“师兄救命!”
这救命二字刚落,便见远处山头薄雾之中突然出现两个模糊的人影,再一看,两人已经跃过了人群头顶,一左一右同时伸手出来,剑意四散而出
那在空中,才抛出来的数十柄长剑便如同铁屑遇到了磁铁一般,悉数遭到控制,齐刷刷地快速飞驰而过,竟是后发先至,每一把长剑都挡下一道剑气。
三息过后,剑气俱散,剑亦碎落一地。
两人一左一右落到陈师兄身边。
“三师弟,你的剑!”
右边的扔来一把黄金作柄的雪纹钢剑。
左边的讥讽道:“下次,还是带着自己的剑出来比较好,不然你喊救命也不一定来得及。”
陈师兄自觉丢了脸面,只低沉地应了一声,“师兄教诲的是。”
周邦昌又晃悠悠地补上一刀,叹道:“剑意控剑,比之这位陈师兄的剑气纵横要高明地多,想必两位就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
右边那个介绍道:“好说好说,我们俩一个姓褚,一个姓卫,这个不成器的三师弟让周公子见笑了。”
苏摘星像个小孩子一样又冒出来添油加醋,“大男人竟然喊救命,羞羞羞!”
“你个贱人!”陈师兄被她这么一说,忍耐不住,拔出金剑便向她刺去,快若奔雷,他的两位师兄都来不及阻止。
“哇!周哥哥,我好害怕!”苏摘星嘴上说着害怕,却是笑着说的,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还趁机挽住周邦昌的脖子,脑袋贴上来和他耳鬓厮磨一下。
“贱女人!口出不逊,当面亲热,割了你的舌头!剥了你的面皮!”
陈师兄更加怒了,剑气比之前还要壮大三分。
周邦昌一抬腿,白虹剑翻飞而上,手掌握住,往前一顶,剑尖与剑尖相撞。
金剑非凡,但遇上了白虹剑,便和凡铁没什么两样,轻易就被碾碎,白虹剑的剑刃穿过金剑整个剑身,一直刺入剑柄。
就要顺势刺入对方掌心之时,那两个师兄也赶到了,各自搭住陈师兄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推,避开锋芒。
白虹剑切开金剑,一往无前。
“小心剑锋!”
“我前你后!”
两人各自喊了一句,随即脚步变换,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同时出剑。
剑意凝聚在剑刃之上,打在白虹剑两侧相近却不同的位置,如同一把铁钳咬住了白虹剑,要将他一口咬断。
白虹剑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折断,但下一刻出现的不是一柄断剑,而是一声悠悠剑鸣。
剑意登时溃败散乱,剑锋没了剑意加持,在阴阳二气的攻击下,刹那间崩碎!
白虹剑没了钳制的力量,再度向前。
那两人俱都遭受了阴阳二气的攻击,不由得往后退去,蹬了三四步才停下。
陈师兄被自己的两位师兄救下,跌倒在地上,正欲爬起来再战,就见一道惊虹贯穿视野,刺入地底,就距离他鞋边不足一寸。
再看两位师兄,脸色红紫相间,喘着粗气,显然是丹田气海不稳,精血上冲。
而三人的剑,全都碎落一地。
“哇!周哥哥你好棒啊!奖励你一下。”苏摘星再度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周邦昌脸上亲了一下。
“苏姐姐,你不要老占我姐夫便宜了。”聂小蝶把苏摘星拉了回去,免得她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那你亲我一下,替你姐夫把便宜占回去!”
“不要!”
……
两女打闹之际,一个紫袍大汉翩然而至。
“好!不愧是燕赤霞的徒弟,有几分实力。”
白霞寨众人连忙下跪,“寨主!见过寨主!”
遭受创伤的三人也快速排成一排,“见过师傅。”
周邦昌认识这人,因为他在进入兰若寺之前遭遇的盗匪中,坐镇后方的首领就是这个人。
原来那个实力强劲的盗匪团伙,就是眼前的白霞寨。
把自己逼入兰若寺的是白霞寨,现在自己要离开婺州,拦住自己的又是这个白霞寨,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
紫袍人叫道:“燕赤霞!我知道你一定在暗中保护你的小徒弟,你若还不现身相见,小心他真的会没命!”
四野寂静,无人应答。
倒是马车上的几人叽叽喳喳闹起来。
聂小蝶第一个说起来:“原来是燕叔叔的仇人,难怪要拦着我们不让走!”
“燕叔叔?你们和燕赤霞什么关系?叫得这么亲近。”苏摘星很是好奇。
聂小倩连忙示意聂小蝶不要多透露,自己接话道:“没什么关系,偶然见过几面,之前在婺州城,苏姑娘不是也见过一面了吗?我们那几次见面也就是这个情况。”
“原来如此,那负心汉怎么又成了燕赤霞的徒弟了?”
“我也不知道,许是他认错人了。”
……
周邦昌也很疑惑,自己怎么就成燕赤霞的徒弟了?
他所学的剑术,除了之前就学会的烂大街招数,基本都是来源于李太白,要说,也只能说是李太白的徒弟,跟燕赤霞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但看紫袍人的样子,却十分坚信他就是燕赤霞的弟子,也不知道是谁和他说的。
“既然你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紫袍人看向周邦昌,“小子!别说我以大欺小,先让你一招,你若能伤了我,我便放了你。”
白霞寨之人俱都往后退开,让出场地,好让周邦昌尽情发挥。
周邦昌问道:“阁下真的没有认错人吗?”
“你就算不是燕赤霞的徒弟,也一定是他的亲近之人,不然,你们在婺州怎么会避开他人,单独谈话?何况,你在婺州剑斩将成真龙的黑龙王,如此威力的剑术,教你的人除了燕赤霞还能是谁!”
紫袍人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
周邦昌心下暗想,这紫袍人貌似并不是为了比试剑术而来的,有一种绑匪绑架人质好要赎金的感觉。
不过人家都打上门了,总不能束手就擒,无奈道:“那就请前辈指教了。”
周邦昌飞身而起,白虹剑剑光一闪,声未至而剑已至。
“早料到你会出这招。”
紫袍人左手一卷,卷起地上碎剑,化作剑雨纷飞冲去。
漫天的剑雨不仅将剑光寸寸削减,还有余力直冲周邦昌本人而来。
周邦昌在马车前方两丈多远的地方落地,挥剑格挡,剑雨打在剑身之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当当连绵不绝。
明明只有数十块的碎剑,却好似有数百柄剑在对他出剑,数百位剑客在对他出招一样。
一剑才被挡下,一剑又来,一招尚未出尽,新招已出。
对方知晓白虹剑的音爆之威,剑雨层层叠叠,一层被震开,还有一层,一圈被炸开,还有一圈。
飞出来的碎剑在下一个瞬间就会被剑意操控再度飞回,宛若一场大雨绵绵无尽。
紫袍人笑道:“小子,我还未出杀招,你只是被剑网所困,没有性命之忧,你要是现在喊救命,把燕赤霞叫出来,我还能放你一马,你要是不叫,那我可就要出杀招了。”
周邦昌现在确认了,这位紫袍人拦下自己等人,就是为了把自己等人当做人质好去威胁燕赤霞出面的。
只是不知道他和燕赤霞什么仇什么怨,仅凭一个自己等人和燕赤霞曾经有过私下谈话的消息,就迫不及待来抓人。
周邦昌自然是不会叫的。
但他的沉默不语让紫袍人略有不满,碎剑剑雨的进攻速度陡然加快。
如果说之前只能算是一场大雨,那么现在就如同一场暴雨。
周邦昌开始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用尽全力也接不住所有的攻击,眼睛开始慢慢看不清攻击的轨迹,耳边的风声一道盖过一道,划出一道道的血痕,血液开始一滴滴地滴落在地面上。
紫袍人并不想伤他的性命,只想用满身的痛楚折磨他。
衣袍被片片撕裂,露出内部的肉体。
紧接着皮肤也被割破,一笔笔的血色开始往他身上涂抹,虽没有抽筋挫骨,却是准备要将他整张皮给活生生剥下来。
这是比那千刀万剐还要强上数倍的酷刑。
“你还不叫救命?叫了,燕赤霞马上就会来救你!不然,你这张皮就不要想要了!”
周邦昌依旧沉默,他在感受这种痛楚,他想要再次发出震雷一击,但他的怒意不够。
面对黑龙王,他怒意满满,或者说,他在黑龙王当着自己的面吞掉小公主的那一刻起,怒意就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神魂。
这种怒意是,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的怒,是下士对上君的怒,是对肆意草菅人命之人的愤怒。
但对紫袍人,他没有那种怒意,他发不出当初饱含怒意的一剑。
现在他感受到的是一股恐惧,一股对方完全针对自己,将自己逼到死角的恐惧,这是技不如人的压制,他毕竟只练了半个月的剑术而已,在回忆之中学会的李太白青莲剑法也终究只是回忆,还没有完全转化成他自己的东西。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一招,李太白的剑法之中,就有一招很适合这个时候。
那是防守反击的一招。
格挡的同时,亦是蓄力之刻。
但他的恐惧不够,即便是这种比千刀万剐还要残酷痛苦的东西正在自己身上肆虐,他依旧感觉自己不够恐惧,不够压力挥出那一剑。
那位陈师兄给紫袍人出主意道:“我看这小子红颜颇多,不如把他马车上的那几个女人都带下来,脱光了衣服,看他叫不叫。”
紫袍人点头了。
陈师兄带着白霞寨的人往马车靠近,就要对聂小倩等人动手。
周邦昌的脚步不自觉地偏移既定的路线,反应慢了半拍,一枚碎剑刃刺入了他的后腰,几乎完全没入。
他终于知道自己最恐惧的是什么东西了,不是自己的荣辱,也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人的生死荣辱,是我爱之人的生死荣辱!
他要挥出这一剑,挥出这一剑挡下陈师兄的脚步,挡下白霞寨逐渐逼近聂小倩的脚步。
挥剑。
决浮云。
诸侯,尽西来!
原本在紫袍人剑意操控下的碎剑,全然被击破。
如同曾经天下无敌的秦国,被信陵君率领的五国联军,压制在函谷关内不得抬头一样,看似最为生死攸关的时刻,却是另一场辉煌的起点。
信陵君最后的辉煌,秦始皇最初的起点,秦与六国之间的战略态势将在这个时刻之后彻底逆转。
并且,终结轮回,定鼎天下!
这是沉默的一剑,无声无息。
陈师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注视,一股让他战栗的注视,一股让他如坐针毡的注视。
夜间的徐徐凉风吹在他身上,竟让他这个修行之人也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仿佛回到了修行之前他还是个凡人行走在山间的时候。
云层越来越厚,将月光和星光都遮住,灯柱上的火焰在夜风吹拂下摇摆不定,光芒越来越黯淡,那马车,灯火以及周围的人,好像也都被那乌云遮住了一样。
黑暗笼罩住了他,四周寂静的有些可怕,寂静得好像天与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一道雷电刺破云层,没有声息。
他知道,响雷总是先被眼睛看到,而后才会听到轰隆的雷声。
乌云遮月,雷电闪烁。
接着,应该要下雨了。
要快些跑才行,找个避雨的地方。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但是随即又觉得奇怪,不就是下雨吗?为什么要躲?我已经是修行者了,根本就不畏风雨。
哗啦啦,雨点从天上掉下来,反射着雷电的光芒。
随即,他看到了一滴雨点,一滴锋利而又单薄的雨点。
该死!
那不是雨点!
那是碎剑刃!
此刻他又想跑了,但他的腿却纹丝不动,不是他被定住了,而是那一滴雨点已经落在了他的心口,深深地嵌在体内,一滴血沿着锋刃边缘落下,落在双脚之间。
此时,他才终于听见那一道轰隆声响,却不是惊雷,而是剑吟。
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倒下,被乌云所遮掩。
和他同时倒下的,还有他的两位师兄,以及在场的所有白霞寨之人。
紫袍人看着顶在自己胸口前的那一剑,惊讶道:“这一剑我从未见燕赤霞施展过。”
“对,因为这不是他的剑法。”
“这招叫什么名字?”
“秦王扫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