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星期五,农历三月三,上巳节。
在古代,上巳节是举行“祓除畔浴”活动中最重要的节日。
所谓“祓除”、“畔浴”,则是中国古代一种除凶去垢的原始宗教仪式。
骡子银行也正是在这一天里,开始自己行内的祓除仪式。
上午8点半,谢娟娟如同往常一样,打开了电脑的办公OA,查阅起今日总分行下发的文件通知。
由于不是固定统一下发文件的星期三,今天OA里的文件很少,但其中有一条无疑是相当炸裂的。
“哇,婷婷,快来看。”
谢娟娟一把拉过来屈婷,指着屏幕大喊道。
屈婷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镜,将眼前的文件内容读了出来:
“原三里庙支行行长倪争......由于涉嫌职务犯罪......被取消所有职务......并已移交司法机关......望行内所有员工引以为戒......”
“怎么样,我昨天说的那个消息是真的吧,这个倪行长确实是被总行纪检监察部给带走了。”
屈婷摇了摇脑袋:
“我们行还是首次公布这种事,以往有领导出事,都是装死不报道。这次有意思哦,竟然全行通报了。”
谢娟娟闻言凑近对方,小声说道:
“应该是这件事动静太大,瞒不住了,所以才不得不公开的。而且你看,总行报道时提及倪争罪行时的用语是‘职务犯罪’,可我听说实际上他是参与骗贷,这说明总行还是想藏着掖着的。”
屈婷微微一笑,眼镜镜片上反射出智慧的光芒: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肯定是上面派系斗争的结果。有可靠消息称,总行的王行助马上就要转正为副行长了,而且还将兼任我们河东分行行长一职。我估摸着,他正是以倪争的事情作为突破口......”
谢娟娟不等她说完,立刻伸出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并用眼神示意周围人多眼杂。
“慎言慎言,这种事不是我们小职员可以妄议的。”
说罢,她又把话题转回到了三里庙支行:
“这個三里庙支行,以前默默无闻,一年里上行内通知的次数都不会超过三次。可自从王纯良入职以来,他们家的大新闻层出不穷。”
“不愧是搅动风云的男人!娟娟,你看下面还有一条通知,‘关于伟鑫钢贸等问题贷款的责任认定’。这不就是你昨天说的涉及倪争骗贷的贷款么,快打开看看。”
“......主调查人文静在贷款调查阶段存在重大工作缺失,未能做到尽职调查......撤销其支行公司部副经理职务,给予其记大过处分,扣罚三个季度绩效工资......并暂停其手中所有业务,直至问题贷款全部清缴完毕。我的天啊,真惨,差点就被开除了。往后这位叫文静的经理,她都得泡在贷款清收上了,职业生涯彻底完啦!”
屈婷拍了拍大呼小叫的谢娟娟,提醒道:
“别激动,你看后文还有关于分行相关人的处罚。虽然只是点到为止,但我记得多年来还从未见到分行部室的人员因为支行问题贷款而受到牵连。”
“是的呀,可不对啊,这上面关于支行的处罚只涉及到主调查人、协查人还有审批人,那审核人呢?”
面对谢娟娟的提问,屈婷摘去眼镜,思索片刻回答道:
“我记得这个叫文静的是上个月才被提拔为公司部副经理的吧?而上一任公司部副经理王丽君则是在去年就被提拔为行助了。也就是说,在伟鑫钢贸贷款申报期间,三里庙支行是没有公司部副经理的,那可以代签审核人意见的自然而然的便是零售部经理王纯良......”
“嘶,那处罚里竟然没有王纯良,果然他又把愚蠢的同事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了么。”
“王纯良?!”
临近工位上的小徐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把脑袋伸了过来,加入到八卦讨论之中。
他夺过谢娟娟手里的鼠标,边点击网页刷新键边说道:
“你们这是没看刚刚下发的那条通知吧,王纯良已经被任命为三里庙支行的行助啦。”
谢娟娟闻言惊得张大了嘴巴,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这,这也太快了吧,他入行才多久呀?”
“确实,我记得王纯良好像是去年七月份校招入职的,距离现在还不足一年。我们行不是有规定,在行内工作不满一年不能提拔做行长么?”
......
“他,凭什么做行助?!”
年初在红鼎9号的那次扫H行动中韩立不幸落网,更为不幸的是这则消息被人给捅到了行内八卦群里。
随后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骡子银行都知晓了他的光辉事迹。
也就是当时韩正民还在位,权力还在手中,总行办公室和人力资源部这才没有采取开除这类极端手段对韩立进行处罚,只是将其发配到了分行保卫处。
自那以后,韩立一直保持低调,尽可能的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而今天,在看到王纯良被提拔为行助的通知后,韩立终于忍不住了。
凭什么?他一个与自己同时入职的人,为什么他就能做行助,而自己就得被贬到这个鬼地方。
还有王法吗!
韩立发出了不甘的嘶吼,在场的其他几名老员工对此见怪不怪。
每年部室里都有这种被贬进来的年轻人因为眼见同龄人升官心里不平衡而厉声呐喊。
韩立重重的推开椅子,快速的向着行长室走去,他要问自己小叔讨个说法。
韩正民韩行长此时正瘫坐在老板椅上,他面前的显示器上显示着那条关于倪争的通告。
距离自己被清算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总行领导‘念旧情’,愿意给自己一个体面。
所以自己得领这个情,安安稳稳的做好交接工作。
就在他沉浸在行长工作的回忆中时,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按照韩行长原本的脾气,对此不敬行为他肯定要大发雷霆,然而现在的他相当的佛系,只是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有气无力的问道:“何事?”
“叔,王纯良那小子工作年限都不够一年,是怎么能够被提拔为行助的?”
“哦,这件事啊。王纯良是去年七月份校招进来的,可在此之前,他曾在总行做调研,算上这段时间正好一年了......”
“做调研?你是说他写毕业论文时驻点在总行做调研的那段经历?那也能算?!”
“算不算得看是谁提出来的,王权说它算,那它肯定就算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