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一个月后，夜寒君朝着禹如心问道。

“寒师，没有！”

刚刚放下铲子的禹如心，一手叉着腰，一手戴上呼吸面罩，狠狠吸了一口过滤的天地灵气。

“寒师，我准备好了！”

“事已至此，让我们一起迎接丰收吧！”

禹如心绷紧小脸，如临大敌。

“不用紧张。”

夜寒君冷静道：

“你在瓜瓜王朝两年，已经打下深厚的根基。”

“忘了离去前最后一次征收吗？你已经产生鼓胀感，说明职权临近巅峰，半只脚踩在破关的边缘。”

“可是……”

禹如心捏了捏衣角，踌蹰不安道：

“这还是第一次在深渊里征收呢。”

“这里的土壤、植物、动物……和巨蛙池沼完全不同。”

“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宝贝，我既期待，也忐忑。”

“与其多想，不如现在开始。”

夜寒君洒然一笑，“过了今天，你我之间的关系，又会变得截然不同。”

“好！”

禹如心用力点头，小脸严肃地面朝鬼煞河。

这一个月来，无尽恩泽已经覆盖鬼煞河域七成以上的区域。

双重领域加持，又人工辅佐开荒，领地内的环境可谓是日新月异。

“哗~~~”

禹如心抬起手掌，像是托着两颗看不见的宝珠。

她的眼睛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努力进入深层次的冥想状态。

刹那间而已，一圈又一圈波纹，以她为圆点辐射。

所有被触碰的藤蔓、花草，仿佛注入灵魂，随着律动的频率左右摇摆。

“吼……”

“呜呜……”

领地内，栖息的野生眷灵，免不了相互打架、相互猎杀。

这一刻，再激烈的战斗也停了下来。

个别年幼的、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循着本能的感知，四肢贴在大地上，又是拥抱，又是亲吻。

“簌簌簌簌……”

普通人无法看到的荧火，犹如星辰散落的碎片。

它们一片片飞来，全部钻进禹如心的身体里，成为她血肉灵魂的一部分。

夜寒君屏住呼吸，并且尽可能压制自身的「无尽恩泽」。

——他其实也可以「征收」。

但他在巨蛙池沼做过实验，如果只负责培养，赋予土地更强的灵性。

最后征收之时，将丰收的果实让给禹如心。

那她就能获得双倍经验，连带着夜寒君那一部分的奖励，全部归于自己。

这样一来，巨蛙池沼的两年，相当于独自成长的四年。

冥灯深渊的一个月，又相当于过去的两个月。

加上两个地方的基础灵气含量完全不一样，实际的效果只会大幅高于预期，不可能低于。

“哇……”

闭着眼睛的禹如心，置身温暖的漩涡中，整个人慢慢浮空，肌体开始发光。

彼时，目之所及的一切，不管是植被还是眷灵，似乎都镀着一层肉眼见不到的荧光。

这些光芒越来越淡，禹如心却越来越亮。

少顷，她的衣物失去作用，隐隐能看到生命能量流淌在血管中，筋络晶莹透亮，五脏闪闪如金。

“噗通！噗通！噗通！”

眷灵的蛋、五彩的矿石、奇异的果实……形形色色的物品凭空出现，一层层往上叠加，很快堆成一座小山。

小山的旁边，春暖花开、夏河结冰、秋果硕硕、冬雪疾旋……迭涌的异象环绕着禹如心。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容易社恐、容易害羞胆怯的小姑娘。

她——便是这片土地的神祇！

“咔！”

“咔嚓！”

所有人都听到蛋壳碎裂的声响。

一道手臂粗细的荧光，从禹如心的天灵盖冲出来，如雾如电荡向远方。

凡是被荧光触碰的植物，抽芽的抽芽，开花的开花，像是得到天大的好处。

蜈蚣、蝎子、蟑螂、魔兔……无数小型生命从土壤深处苏醒，钻出头来，欢天喜地。

远处，鬼煞之河也在沸腾。

水底下的尸身美人鱼、岸边的王八龟人，早就停止劳作。

成百上千的碎颅鱼跳了出来，如旗帜一般插在地上，扭着屁股、跳着舞蹈。

禹如心脚尖点地，踩实地面。

她睁开眼，眼窝周围出现一圈淡黄色的光痕，远比眼影还要吸睛。

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她从空灵的状态回归现实，神圣不可侵犯、祥和不容破坏的气场，大幅衰减。

跑出来的野兽、怪虫，一个个钻回坑洞。

碎颅鱼不肯走，为首的五个鱼王狂热不减，依然跳着以人类的眼光也难以欣赏的奇怪舞蹈。

“这……真的晋升了？”

禹如心伸出两手，来回翻看，也没发现哪里不一样。

然后她跺了跺脚，发出的却不是“砰”，而是“叮咚”，脆脆的煞是好听。

“呀？”

生怕自己听错了，禹如心连续跺脚。

“叮咚！索啦咪发！叮叮当当！……”

连续不断的音符之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虽然都是零碎的，成不了完整的曲子。

但无一例外，跃入耳中都很好听，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享受。

“这似乎是法相天地「丰收之地」的衍生异象？”

夜寒君也有点惊讶，也尝试跺脚。

然而，他的脚掌落在地上，却无音符响起。

“轰！！”

一颗苍凉深邃的灰色大日，从地平线升起。

等它悬于半空，古老的石门出现在灰日的正中央，空间被扭曲，一道灰色的光柱，亦如破空的闪电。

下一瞬，被闪电轰中的夜寒君，眉心上首先亮起一枚灰日的符号，旋即整个人都被灰光淹没。

“寒师？”

苏梅有些担心，任我狂则拦下她，不让她擅自靠近。

“寒师突破了。”

“他的权能链接禹如心，两者之间潜藏着难以想象的命运羁绊。”

“想来禹如心晋升第5位阶，他自然而然登临新的境界。”

“真快啊！”

东方旭慨叹，“寒师也就算了，禹如心出生巨蛙池沼，和我们一样都是本土居民。”

“曾经的曾经，也只有汤皇登临过第5位阶，自他陨落之后，巨蛙池沼分割三国，实力反而倒退。”

“现在，终于有后来者追上了他。”

“从突破第4位阶，再到晋升第5位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距离，禹如心只用了短短的几年……”

王欣菲、黎景明、颜雪卉、令狐飞……所有获得旁观资格的部众们，心灵深处都有触动。

这就是高等职权的可怕之处吗？

不！寒师的家族如此强势，寒师的眼界如此之高！

他曾经提到过，C级的「地主」，潜在的价值可以媲美绝大多数的B级。

升级到B级的「大地主」，虽然依然不具备强势的战斗能力。

但综合价值、成型速度上，B级里面又有几个有资格一争高低？

“任兄，五年以内，有把握晋升吗？”

“很难。”

任我狂摇头，“即便天地灵材随便取用，即便身处恩泽之土，眷灵的高速成长异常鲜明。”

“比之第1、第2、第3位阶，从第4位阶开始，职权成长的难度大大递增，能够仿照寒师或者禹如心这样走捷径的情况，很难出现在我们的身上。”

“也是。”

东方旭伸出手掌，指尖燃烧着熊熊烈火，双瞳之中火光烁烁：

“不过……至少我们不再忐忑，不再畏惧！”

“如此精彩的大世界，低位阶卑贱如蝼蚁，中位阶软弱如爬虫。”

“寒师在我们的前方探路，我们紧随其后，更美的风景……我们一定能看到！”

任我狂重重颔首。

昂扬的进取之心，同样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彻底点燃他的身躯。

“终于突破了，轮到本大仙秀肌肉了！”

眼巴巴张望的鹅大仙，一时之间豪情万丈。

它煽动翅膀，如一块金属坨坨飞舞在众人的头顶。

灿烂的金光亮起，再看去时，鹅大仙体型暴涨，足足翼展二十米！

“哈哈哈，这就是灭度之胎吗？全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力量，爽！爽爆了！”

伸长脖子嚎叫的鹅大仙，心念一动，数以千计的铁羽弹射而出。

落在众人的眼中，天空仿佛被无穷无尽的小刀切割，冰寒的刀气似乎连魔雾也能碾碎。

“呖！”“啾啾！！”

一群色彩艳丽的禽鸟，跟着起飞。

仔细凝视，全都是命轮圆满，或执掌风，或者执掌火，元素属性差距甚大。

“好好好！从今天起，本大仙便是你们真正的老大！”

“你们只需忠心耿耿追随本大仙，以后本大仙只要活着，有肉分肉，有汤分汤，绝不会亏待你们！”

深谙画饼之道的鹅大仙，一扫过去的憋屈和灰霾，再一次高调起来。

“接下来，本大仙可以拿灭度级别的禽鸟练兵！”

“有没有主动归顺本大仙的？还是说，必须把它们揍趴下，它们才愿意屈服？”

“啾啾！”“喳喳！！”

小弟们簇拥一团，各式各样的鸟语层出不穷。

这难不倒鹅大仙，它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最后，它大手一挥，竟然没有理会夜寒君，径直带着一群小弟去往山体城堡。

“人类眷主，本大仙要去特训了。”

“刚刚晋升，不打几场架适应下身体，简直浑身难受！”

“去吧。”

夜寒君醒来，一点也不意外鹅大仙的自动晋升。

从血契鹅大仙开始，它的位阶就是团队里面的独一档，只有艾姬芙拉能够压一头。

但即便是艾姬芙拉，成长速度也不如鹅大仙，被它赶超，意料之中。

“呱呱~~呱呱~~”

瓜瓜蹦到大蝌蚪的脑袋上，扒拉他的头发，挠他痒痒。

夜寒君熟稔地把它抓了下来，抱在手心里，两只眼直勾勾地看。

“小家伙，你竟然没晋升？”

“呱呱！”

瓜瓜表示，虽然最近天天用千年灵药的药汁泡澡，但位阶上还差一点，需要一点额外的时间。

“大人，我也差一些。”

花烛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临近离去巨蛙池沼，她才晋升命轮圆满。

最近一段时间，即便天天品尝高位阶风系眷灵的血肉、动不动就以风元素或者沙元素的千年灵果作为点心。

体内的生命能量倒是积累得差不多了，可想要完全炼化，同样需要额外的时间。

“不用，我准备了特殊的仪式，三天以内必然突破。”

夜寒君拍了拍手，阴影中钻出一个蒙面的护卫。

“去将容器搬进密室，小心一点，不允许有任何的破损。”

“是，少王殿下。”

护卫领命，转瞬消失。

“如心，你自己摸索一下。”

“晋升新的位阶，你的权能必然暴涨，栖息在我们领地内的小家伙们，真的有福了。”

“是吗？”

禹如心眨了眨眼，“我怎么感觉，领域怪怪的，有些难以适应？”

“很简单。”

夜寒君停步，用力跺脚，没有任何音符的声音。

“晋升第5位阶，我们之间的羁绊转变了形式。”

“从一刻起，我失去了「无尽恩泽」，也失去了「土遁」和「征收」，再也无法使用你的权能。”

“啊，一点点也不剩下吗？”

禹如心不掩饰遗憾之色。

有人能和自己拥有同样的职权，共同摸索着成长，这是何等的幸运。

夜寒君摇头道：“晋升便是斩断，从今往后，「大地主」不再属于我。”

“不用遗憾，更不用为我担心。”

“「道子的羁绊」出现了空缺，我可以绑定一个新人，转而成为另一个职权的复制体。”

禹如心似懂非懂，轻轻点下脑袋。

临走前，夜寒君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神秘一笑。

禹如心像是感应到什么，摸着额头上的温热，豁然开悟。

“寒师，只剩我一人的话，那我继续种田啦？”

“我不擅长战斗，宝石蚯蚓也只是命轮大成而已，想要晋升灭度之胎，还要积累好长一段时间。”

“大胆去做吧，我不是把深渊魔虫的魂玉送给你了吗？有它在，你的安全不用担心。”

夜寒君摆了摆手，洒脱离去。

同步晋升第5位阶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新的征程又开始了。

不找到第二位道子，护道者便无法获得一丝的经验值。

不过……事有急缓，寻找道子暂时不是重点。

夜寒君进入山体城堡，走进最底层的密室。

密室内，摆放着四口大缸，里面都有液体晃动。

一个黑漆漆的，偶然能看到鲜血一般的玫瑰花瓣起起伏伏。

一个通体绿色，不断冒着瘆人的泡泡，像是某种禁忌魔药，仔细窥探，竟然能看到腐烂的尸骨沉于缸底。

剩下的两个都是白色，一个形如漩涡疯狂转动，另一个通体透亮，纯净的元素能量近乎凝结成固态。

“大人，这是？”

盯着四个大缸看了许久的花烛，心中浮现一个猜测，只是不能完全确认。

“这是我请人定制的‘熔炼之水’。

夜寒君微笑，“每一份，如果非要用世俗的价值换算，不会低于五百万下品灵石。”

“呱呱？”

趴在脑袋上的呱呱，歪着脑袋，一脸好奇。

所以呢？所以这是干嘛用的？

“它的效果只有一个。”

夜寒君指着黑缸和绿缸，又指着白缸道：

“这两个是你们的，剩下的两个是艾姬芙拉和默的。”

“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吃了太多太多的灵性物质，即便血脉拼命运转，也难以彻底消化。”

“而这「熔炼之水」，便是解决问题的途径之一。”

“它可以帮助你们，快速融化体内的多余能量，顺带着排除一部分的血脉杂质。”

“而且，因为是高端定制，除了默的熔炼之水加大剂量增加痛苦，其余的三份，都是保证效果的同时减轻负担。”

“你们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泡个澡、睡一觉，三天后醒来，位阶的屏障自然无法阻挡血脉的晋升。”

“效果这么强大……”

“配方……一定很昂贵！”

花烛没有明说，闪烁的眼神，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夜寒君不甚在意，轻轻一笑。

有了领地、赚了钱，自然是要拿来花的。

而且严格意义，这也不算拔苗助长。

花烛天天在生死门磨砺意志，哪怕突然晋升一个大位阶，她也能较为轻松的适应新的状态。

瓜瓜心灵纯粹，它本没有突破或者升级的概念，纯纯是觉得只要长大，可供玩耍的地方更多。

终生只能使用一次的熔炼之水，没有比当前更适配的时机了。

“呱~~”

耐着性子听明白后，瓜瓜一下跳进属于它的缸里，翻着肚皮划水。

花烛要优雅一些，以柔风托举自己，慢慢沉入缸中。

“哧！”

两层保护屏障升起，无论是划动的水声，还是疾驰的风声，瞬间中断。

夜寒君瞄了眼空置的黑缸和绿缸，径直坐下，开始更进一步体悟晋升后的身体变化。

因为专注于禹如心的晋升，恶魔支配者的成长放缓不少。

职权没有升级，已经准备好的熔炼之水，自然不能给默或者艾姬芙拉使用。

不过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随便找个恶魔聚集的地方参与杀戮，恶魔支配者的进度很快就能追上来。

现在优先级最高的，是「护道者」绑定的契约眷灵。

只有鹅大仙、花烛、瓜瓜，全都顺利飞升灭度之胎，他才有一定的把握，启用夜氏最为正统的竞争模式之一：

——血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