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讲座上,一个满怀热血与希望的男人正在演讲。
“时间是什么?我们经常把它想象成一条线。但这其实是错的,或者说是不全面的。”
想一想,你每天的生活是不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圆?
你早上起来喝了豆浆,吃了晚餐,睡觉,早上起来喝了豆浆,吃了晚餐,然后睡觉。
你的生活就是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只不过你今天圆的最后一笔,连到了明天那个圆的起点。
如果你拥有足够的三维空间想象能力,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是的,时间是一个螺旋,就像DNA那样的螺旋。
只是这个螺旋并不存在,或者说这个螺旋是时间运动的轨迹。
如果把“现在”想象成螺旋上一个匀速前进的点,那么这个点经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
过去的螺旋就会崩坏,消失。你不能回到过去,因为他已经过去了。
过去只是人类的一种记忆模式,这种虚幻的时间段并不实际存在。我们只有现在,过去只在脑海中。
未来也不存在。未来只是人类根据脑海中过去的记忆和经验,想当然地判断出螺旋上“现在”这个点还会继续遵循原本的路径前进。
但事实上,这个点运动的路径没有人知道。它会不会继续进行螺旋运动?
男人的演讲非常吸引人,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说出那个词
“但是!既然时间是一种运动的过程,那我们就可以尝试创造一条捷径,把某个时间点和另一个时间点,在双螺旋之外连接起来。”
“所以我认为时间旅行,是有可能的!”
所有人都站起来为他鼓掌,这个姓喻的男人很有天分。如果人类真的能进行时间旅行,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第一个。
即使是在2119年,时间问题也依然是人类科学研究炙手可热的常青树。
2119年4月5日,时间螺旋被一把不可描述的剪刀横着,剪断了一个圆。
中间的圆凐灭,两段不该相接的螺旋首尾拼在了一起。
过去和现在,拼在了一起。
而现在则退回到了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滨城的清晨,海风舒畅。
失踪许久的雅士带着叶风叶小雨兄妹,回到常春研究院。
恶人出来迎接。
“怎么回事,这么久没有消息?”
“我也不知道,追踪那暗器之时不知不觉脑机通讯就失效了,后来费了些周折才离开。”
恶人蹙眉,这个答案显然并不对劲。
“他们这两个是?”
雅士微笑。
“你也知道,我是琴神的神使。我的音韵神力刚好可以让我感受到许多独特的震动。那暗器你们肉眼极难察觉到,但是我能。”
“说来也巧了,我正好是追那暗器到凛冬集团大厦附近的时候追丢了。后来脑机通讯恢复,我看到了副院长发布的,保护他们兄妹进院的任务,就顺带手把他们护送过来。”
叶风穿着长摆的燕尾服,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牵着妹妹叶小雨,一副电脑桌面背景图的深沉感觉。
“是这样啊,那快进去吧。”
恶人注视雅士三人远去,心中总觉得不对劲。
怎么雅士追踪风子飞镖,就恰好追到了凛冬集团附近?
很显然,凛冬集团恐怕不干净。这个叶风作为凛冬集团四公子,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恶人什么都知道,恶人什么也不说。
不管你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来了常春院儿里也得卧着。
一切都在木偶计划之中。
除了一把剪刀。
张演睁开眼睛,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没有了手脚,周围也没有了世界。
即使是人类历史上最智慧的人在此刻,也绝对无法辨别出这是什么地方。
事实上,这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
科学告诉我们,位置和方向是相对的。只有在确定一个固定的原点,确定一个固定的空间坐标系之后,所有的数字才具有意义。
如果人类没有定义经纬线,经度纬度就只是无法理解的词语。
而想要在时空坐标系里确定一个东西,除了空间之外,还需要时间。
现在是2119年4月5日,夜里10点15。
但由于剪刀剪断了时间螺旋的一环,时间在此刻没有了意义。尽管“现在”还在继续沿着被剪掉的螺旋轨迹运动,但直到“现在”走完被减掉的所有部分重新回到螺旋之后,时间才会继续向前。
这里是时间不存在之处,也并非寻常的空间。
张演不知过去多久隐隐约约才领悟到这些,他的意识继续在无意识地漂流。
好累,好饿。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他也无法判断时间。这里没有任何他能做的事情,他还太弱小。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张演漂流了不知多久,逐渐睡去了。
不知为何他并不紧张着急,心底里总是隐隐感觉时间会恢复,一切都会好的……他在过去尚未出现,未来将要诞生之前,睡着了。
睡梦之中,张演再次来到众神花园。
这一次的众神花园更加狂野,张演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也许是因为他逐渐理解了。
“嘿!我的朋友。”
铃铛花戳弄了张演的肩膀,那感觉既真实又虚幻。
“别那么苦着脸,这是你的梦体,不痛的。在这里你可以做到任何事。”
包括说话?
“当然。不然我怎么听到?”
张演经过蜚蠊之后,已经逐渐熟悉了这里,还有这古怪热情的铃铛花大叔。
你叫什么名字?
“哈,你可以叫我莱。”
莱?还是莱哥儿好听。
“哈哈哈,莱哥也行,也行!”
铃铛花兴奋地摇摆,忽然说道。
“怎么觉得你和平时不太一样?”
张演回想起来,记忆中最后一件事是他被悖论捏爆分尸。
我可能的确是死了。
“不太可能,死了你就不是到这儿来了!依我看,你应该是半死。”
死了不是到这儿来?那死了去哪?
“嗯呢,你要是有什么疑惑……今天花园里难得来了个客人,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客人?张演十分警惕,这可是除了莱哥儿自己这只蟑螂第一次在众神花园遇到其他人!
他在哪?
“在那。”
张演在莱哥指引下,穿过全是眼睛的通天藤蔓,钻过满是小孩模样果子的巨树,剥开杂草。
面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只是这湖面不平。一大半湖面破碎地斜着,另一部分湖面更是如同镜像一般,倒在头顶。
一根向上的透明丝线,一头牵在湖里,一头落在湖边半空中悬浮邋遢躺着的叫花子打扮老头身上。
这一幕太过于震撼,张演缓下来理解了半天,才上到老头旁边。
老头像是神僧一般飘在半空,张演坐在草地上还得仰视他。
对张演的接近老头完全不在乎,仍旧漫不经心地打着小憩,似乎这对他来说非常逍遥。
张演想好了要说什么,张开嘴。
“你好,我……”
“别吵!鱼儿都被你惊了。”
老头这一抬头差点没把张演吓个半死,那那是什么老头啊,破烂衣裳下面,银发下面跟本就没有头,没有颈,没有胸!
只有抖抖的狂风从内而外,灌地衣领狂抖!
张演瞬间一滴冷汗!
你是?
老头在啸叫!
“运气太臭,这鬼地方也能遇上别神!”
老头明明没有嘴却能发出声音,扫兴了骂骂咧咧一拉线,就要走。
“你在钓鱼?”
张演问这句话似乎是把老头给气着了,当场回身。
“你小子不会是愚蠢之神的属下吧?老子在这牵根线不是钓鱼难道是放风筝啊?别逼我骂你,快滚!”
“你为什么在花园钓鱼?”
老头沉默了三秒,说出一句让张演浑身冰凉的话。
“你不是神吧?”
“所有神都知道众神花园的意义,这里根本就不是花园,这里甚至都不是一个地方。只是众神大都喜欢来到此地,才被称为众神花园。”
老头反倒来了大兴趣,就像钓到了张演这条大鱼一般!
“哈哈哈,你小子是人类吧!太有趣了,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张演倒是也想知道呢。
“好好好,今天可让我逮着了。”
老头一撸袖子,两只风般的手挠头,抓出来一只半透明的虱子,又崩掉一个纽扣。
“老子叫封狂,人称疾风之神!你小子叫什么?”
张演分明看得清楚,那老头脏头发里蹦出来的哪是什么虱子,分明就是之前袭击过他的龙卷风虫!
还有那崩掉的纽扣,根本就是之前袭击他的那个风子飞镖!
这分明就是想要他命的风神!
这一瞬间张演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好!走!
“呵呵呵,大爷您慢慢玩儿,我先走一……”
张演是僵硬转身就逃却不想一脚踢到封狂手中钓线,当场栽了个大跟头!
那透明钓线缠在张演腿上这么一拉一拽,把伸进天上那吊钩带的一动,本来钩上穿着一只人头大的满身黏液白蛆鱼饵突然惊醒,一瞬间蠕动着脱身走了!
“哎!你踹我线是吧!”
封狂大怒,风动万象!
“我擦!”
张演心知大事不妙挣扎起身还要再跑,却一转眼天旋地转便被封狂抓住脖领,如小鸡仔般提了起来!
“哼!扰本神清净,还害跑了我那大饵,差点误了大事,果然人类都不是好东西!”
封狂的力量根本让张演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但张演却也把老小儿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把拉下鱼钩来。
“就罚你挂在钩上当饵!”
张演说不出来任何话,被封狂一抓一扔,锋利鱼钩破膛而出,当场鲜血淋漓!
“嗯,去!”
封狂一甩鱼线,半死的张演只觉巨力翻腾撕碎胸口,天昏地暗便砸入天海之中!
波纹渐起,老人静钓。
“鱼儿快上钩吧……”
不知过了多,张演逐渐恢复意识。
嗓子到肚子全都好痛!
“噗!”
张演呛了口血睁开眼,发现自己此刻正飘在天上。
单看周围支离破碎的裂痕和彩光,很难让人想到这是天空。
只是脚下略有些熟悉的众神花园作为参照物,才让张演确定位置。
我这是……
张演记得自己被封狂所杀,硕大的鱼钩贯穿胸膛,向下看去。
鱼钩还扎在胸里,血还在流,但是没有任何感觉,就像他已经死了一样。
痛是痛的,但感觉是死不了的那种痛。
在梦里,人类的精神可不像人类的躯体那么脆弱,没这么简单就死掉。但痛还是会痛的,毕竟真的又不是游戏。
张演挣扎了一下,却根本动不了。
风神是吧,小本本上记一笔,未来等着!莫欺少年穷!
“哎哎!”
封狂一看这鱼饵自己动了起来瞬间暴跳如雷,大骂后道。
“聒噪玩意儿!别乱动,把鱼儿都惊了!”
鱼?天上哪有什么鱼?
“哎呀有,有鱼!你看不见罢了。脆弱的躯体和可见光谱小的可笑的眼睛,人类,哈啊哈哈……”
啥鱼啊?
张演明知这是梦,却醒不来,走不脱,动不得。
小张演坐大牢!坏!
虽然是在自己梦里,不过面对真神还是省点力气吧。看样子封狂也不打算杀他,不如静观其变。
被巨大鱼钩贯穿胸膛钓在空中,无法借力的情况下全球举重冠军来了也没用。没有反作用力,就没有作用力。
张演暂时不动。
“哎,对了,安省着,这多好!”
封狂大笑不止,牵着线打起盹儿来。
张演也无可奈何,也许只能待到自己梦醒方能脱身。
不知多久,封狂衣袖一动。
“来了!好鱼儿,快快上钩……”
张演听到这话一看四周什么也没,一头雾水。
鱼?鱼在哪儿呢?
只是皮肤上切身地传过来微风徐游,擦肩而过。
“哎,可惜啦!”
张演心念电转。风?风神?钓鱼?
莫非他钓的是这天上风?
风神似乎总能看穿张演心中想。
“哈哈哈,你说我钓这风,倒也不算错。气流为风,气若不同风也不同。风种嘛,便是我所求也。”
神也有所求?
“有些有,有些无。莫再言语,惊了鱼儿!钓不上钩,你这鱼饵也别想走!”
事已至此,看来只有帮着他先捕风捉影,钓到鱼儿再说。
张演一动身,气的封狂又一抖。
“别动别动,你这……”
没想到张演空中奋力摇摆身体,竟然卷起气流狂涌,喜得封狂大笑!
“哎!好好好,快抓,快抓啊!”
张演也急于脱身,连忙以双手去抓,可那风无形无相遇物便易其形,急得张演抓耳挠腮!
“你净胡说八道,风岂能抓住?”
“能,我是风神,我说能那就能!记住了,欲擒东风,先设樊笼!蛮力抓是抓不得,柔力却吸引得!”
张演又抓,仍是不得要领白费功夫。
“哎呀!风如飘羽,你迎他退,强抓不成,不成!你看我的!”
封狂悬于半空,双袖一旋便将一股气流纳在其中。
非是封狂擒了风,只是风被吸住逃不脱。
【我要是能吸就好了!】
话音刚落,言出法随。
这一刻如同闪电穿颅,张演浑身一震,四肢下意识地痉挛般抽动,视网膜上闪过一切的倒影。
看见了!
风流动的轨迹如同丝线,复杂到远超分形几何,远超人脑计算可以运转的数量!
风的模样,大自然的形状,在他眼中起舞。
分形几何,在他眼中如万花筒般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