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演去开门。

常春的宿舍条件好的夸张，但也许是为了特意锻炼学院不要过于依赖科技，这里的智能设备倒是很少。

就连常见的电子门都没有，宿舍的门还得自己下床铺去开。

也许是心中想着之前的事难以平静，张演没多想，也没问是谁就打开了门。

门外，居然是肉包菜包兄弟。

“嗯？愚人兄，怎么是你？”

“原来是你们。”

张演没太意外，这可能就叫情理之中。看来老猫等人一直在观察自己，特意把自己分到这两兄弟的宿舍来。

“你这衣服倒是不错，自己弄的？”

“嗯。看来我们以后就是室友了。”

肉包难掩脸上兴奋神色：“好，老猫难得分配一次对的。”

“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们两兄弟的室友，别提了。要么是隐身像鬼一样，要么连人类都不是，直接往床铺上放了个水族箱……”

菜包推着肉包进门。

“大哥以前的破事就别提了，快休息休息，累死了！”

张演看着两人回到各自床铺，心中有种特别的感觉。

这还是第一次住宿舍，应该会不错吧。

“哎，愚人兄，你怎么先回来了，没人找你问话？出了那么大的事。”

“对啊愚人哥，还有小雨呢？我记得醒来的时候，你们就……”

“这个事儿，还得从之前说起。给我拿包瓜子来，焦糖味的。”

张演撕开包装把一粒瓜子美美塞进嘴里这么一磕，时间螺旋开始倒转。

训练区，众人逐渐从昏迷中苏醒。

嵌在墙里的老猫拔出胳膊腿，轻佻跳回地面，捻捻胡须。

“居然有人能黑入常春网络……还有叶风那小子，居然藏的这么深。”

老猫心念一动，方才所想的事情全部在脑机的帮助下转化为电子文件，通过常春网络立刻发送给所有研究员。

事件编号：21190405A

事件等级：3

事件敌人：叶风（危害等级3）

……

所有苏醒的研究员从脑机中接收到老猫发来的这份电子文件后，都立刻明白事情前因后果。

这就是内植脑机的战略意义。不管是怎么复杂的事情，不需要语言沟通便可立刻明白。

老猫迸发出可怕的身体素质，在引力乱流里四处踏步借力，踩着一块又一块建筑碎块，如同一只伶俐的老猫，闯进训练室。

与此同时，张演对准叶风，扣下扳机。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真理之瞳看穿一切。

叶风的心声，如同在对张演低语。

“总裁在小雨脑子里装了自毁程序，这里有四维窥伺者，总裁正在远程看着一切。我绝不能背叛总裁，你必须杀了我。”

“记得保护好小雨，替我。她最爱吃的菜是排骨，最喜欢的味道是橘子……”

“那颗糖的味道，你替我尝一尝吧。”

是的，张演知道一切。

两个小时前，张演坐在审讯室内。

“学员愚人，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你不要紧张。”

一高瘦一矮胖的两人，和善地微笑并将白炽灯甩到张演脸上。

“废话就不多说了，你认为事件21190405A，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认为？我觉得就是有敌人隐藏身份潜入了常春，发动袭击。”

“哦？具体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叶风这小子獐头鼠目居心不良别有用心居心叵测……”

“不，这个我们很清楚。说说叶小雨。你认为她和这起事件有什么关系？”

张演笑的很敷衍。

“叶小雨纯粹不知情罢了，叶风这个畜牲居然利用那么善良可爱的妹妹，很显然已经抛弃人性，丧尽天良。”

张演知道真相，可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很好。还有一件事。如果叶小雨查明后确实无罪，你是否愿意收养她？”

张演举起手指，挡在嘴唇前。

“嘘……她跟我无亲无故，我们刚认识一半天，我又没钱，我怎么收养？如果查明无罪，我相信你们会保护她。对了，她身体还好吗，我就是随便一问，毕竟也不熟。”

胖子与瘦子对视一眼。

“我们只能告诉你，涉及此次事件的所有人员物品我们都第一时间进行了双重检查。至于检查结果吗，你应该读过教案，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不能说，我懂。”

这就够了。张演问的那句话，只是为了确认常春有对叶小雨体检。这样叶风提到过的自毁程序，一定会被常春查到，并保护好小雨。

瘦子笑的有些瘆人。

“愚人学员不愧是副院长看中的人才，果然比普通学员懂规矩多了。”

胖子用手肘一戳瘦子，道。

“对了，副院长还让咱们给他捎句话呢。”

“对对。副院长打算授予你新芽勋章，以表彰你在此次事件中的优异表现。还有，40万元地球币已经打至你母亲账户，这是转账截图，稍后你也可以自行打电话确认……”

思绪回到现在。

肉包菜包两兄弟听到“新芽勋章”，四只眼睛瞪的倍儿大。

“新芽勋章？你确定他说的是新芽勋章？”

张演把瓜子儿皮扒拉进袋子里。

“是啊，好像是叫这个。怎么了？”

“那可是很珍贵的电子勋章……”

“砰！”

莫名其妙的一声怪响，一把锋利刀片插进门里，断锋抱着一床被子踹门而入。

“嗯！？怎么是你们三个？”

断锋看到张演肉包菜包，顿时嫌弃地撇嘴。

“先说好，菜鸟别影响我。”

四个人的宿舍，怎么偏偏是这小子？

张演表面在微笑。

“欢迎，欢迎……呃，我们这是几零几？我刚进来没注意看门牌。”

肉包两眼一抹黑：“哟，我也……”

菜包挠挠头：“应该是四零几吧，我们这是4层啊，但不知道这层内怎么排……”

“一群人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怪不得菜的离谱。403，记住了！”

断锋把被子扔到和张演对脚的那张床铺。

“研究员教案上写了，时刻保持谨慎，观察搜集一切有价值的信息。你们仨真是人才，进了门都不知道是几号。”

肉包嘿嘿笑。

“那是了，锋哥成绩那么好，咱比不了不是？哎锋哥，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嗯？”

断锋侧目一瞥，眼神如锋。

“你是保密协议没签过，还是保密手册没学过？”

“嗨，那不是对外人保密吗，大家都是常春的学员，肯定得信息共享啊。一只蚂蚁什么也做不到，但是一群蚂蚁就能吞象。这句话也是教案里的呀。”

“哼！”

断锋不愿搭理肉包，坐在椅子上摊开报纸。

张演的眼神，仿佛透过报纸看穿断锋。

403，我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是的，张演还在演，还在装，还在骗。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几零几。那个问题只是用来试探三人。

肉包很明显是个糊涂蛋，成绩也是四人里最差的，班级年级都垫底。

肉包弟弟菜包，则比肉包稍好一些，知道留意身边事物，但也是半吊子水平。

至于断锋，这位凌厉的优等生，毫无疑问是寝室大腿。虽然嘴硬了点脾气臭了点性格燥了点，但成绩是四人里暂时最好的，绝对是当研究员的料。

如果执行任务必须有搭档，张演一定会选择断锋。

但如果寝室必须有室友，张演一定会选择肉包菜包兄弟。

一间寝室，四个青年各忙各的。

肉包举着教案本来想温习一下文化课的知识，结果看着看着什么特斯拉法拉第麦克斯韦海森堡薛定谔就眼冒金星，直接倒头睡了。

可天已经亮了，外面特大暴雨巨吵。

肉包没睡一会儿，就坐起身来，略烦躁地挠挠头。

“哎，你们忙啥呢？”

菜包把作业本合上，把万用笔收好。

“我刚把作业写完，咋了哥？”

“无聊死我了，睡不着。你们说，叶风真的是敌人？”

不等菜包说话，断锋冷哼一声。

“可笑。叶风已经被确认为神袛编号4799的风神神使，不会错。历史有名的近一个世纪来的三次大风暴都是风神的手笔，造成民众伤亡失踪数不胜数。你这也能问的出口？”

“那主要是……我看着不像啊。在食堂时候叶风对她妹妹那么好，不像坏人。”

断锋放下报纸，只说了一句话便让肉包哑口无言。

“敌人就一定是坏人吗？”

不，我们只是为了人类文明而战。至于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谁又分的清呢？

你拍向夏日墙上小憩的蚊子时，有想过这是正义还是邪恶吗？

你只是“啪”！

蚊子飞走了，蚊子会拼命飞走，这又是正义还是邪恶？

当你加入常春，就要知道这黑暗而冰冷的真相。

我们的敌人并不一定都是坏人，可你绝对不能有一丝犹豫，因为你的肩上，扛着整个人类文明。

就像张演面无表情，对叶风扣下扳机那一刻。

如果可以，张演也想帮这兄妹做什么。拥有真理之瞳的张演比谁都了解叶风，他不是个坏人。

可是他没得选。

是的，张演可以做到任何事。

暂停时间，逆转因果，破碎维度，起死回生。

但谁又知道这些大胆冒险的举动，会不会有着远比死一个人可怕的后果？

这毕竟是现实世界，不是游戏。有些东西是不能尝试的，有些东西则无法挽回。

如果你今天出门摔了一跤骨折进医院，上天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回到这一天刚开始，你又怎么知道今天会不会有新的倒霉事？

更何况张演很清楚，目前自己还绝对不能使用出太强的力量。

可以掌控的力量是力量，不能掌控的力量就是灾难。

叶风并不想做这一切的，可是他妹妹在总裁手，只有用自己的死，换来叶小雨的生。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可他也是人类文明的敌人。

冲突吗？这就是生活。

肉包不好再聊叶小雨，于是转而道。

“今天都这个点儿了，昨天又发生那么大事，课应该会停一段时间。”

菜包点点头：“哥，老猫已经发了消息，暂时停课，等待通知。”

“你咋知道的？”

“脑机里的消息啊哥，你没收到？”

脑机里的消息？

张演灵机一动，取出超智能手机，脑电波解锁。

通知栏里，果然有老猫的新消息。张演点进去看，和菜包说的一样。

断锋则是从衣服上拔下四根锋刃，如同转笔一样在手掌中不停玩弄，锻炼手指灵敏度。

“停课倒无所谓，就是不能浪费时间。”

“是啊，我这有副牌，咱四个打一圈儿来？”

“好啊！”

“我才不打！”

“别嘛，这也是斗智！愚人兄来不？”

张演肯定不玩，卡牌这东西从小到大我就没输过。

斗智？没输过。

“你们打吧，我去丢包。”

张演拿着超智能手机，朝着卫生间就去了。

“丢包？啥是丢包？”

“大哥别管了，咱仨刚好捉麻子！来！”

断锋半推半就玩了几圈，脸都气红了。

不管多好的牌在他手里都赢不了！

他是2，别人就打对儿。他是对A，别人就划单牌。反正怎么就是玩不过，输九赢一。

这可把断锋气的不轻！我会输？

“再来！今个不信了！”

2119年，滨城的4月5号可不好过。

风暴席卷了一切，人们在哭喊尖叫，巨浪将大楼拍断，如同世界末日。

直到一群神秘的人出现。

他们或力大无穷手举大楼，或上天入地飞驰纵横，或意念移物元素变化。

风暴打不过他们。

滨城第三医院废墟下，一位头戴铁锅的研究员破土而出，怀抱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快送去抢救，可能……没机会了。”

女儿的父亲满脸胡茬，穿着科研人员般的大衣，一把抱过女儿放到救护车上，泪流不止。

“谢谢你，谢谢你……”

头戴铝锅的研究员只是笑了一下，两根手指按在太阳穴两旁。

“不，我从没来过，是你救了你女儿。”

头戴铝锅的研究员漫步走开，男人愣在原地，口中还在念叨不停。

“谢谢你，谢谢……”

谢谢谁？女儿是被我自己从废墟里挖出来的。

“小薇，一定要振作起来……”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灯灭了的急救室外，男人眼泪夺眶而出。

这并不意外。哪怕是在这灾难之前，女儿就被诊断出一种特殊的神经系统异常。

一开始是笑不出来了，再然后是听不到声音，最后眼睛也睁不开，成了植物人。

男人失魂落魄，瘫倒在墙边。

“我，我都干了什么……”

为了治好女儿的病，他整日熬在实验室里，一熬就是几年。

老婆离婚了，女儿没醒来。

男人将他此生能有的一切，都投入到了实验室中。

只要实验成功，他就能挽回一切。

男人将吃饭用的筷子留在实验室里，却变成了两根树枝。把一只刚出生的小鸡放进机器，小鸡变成了蛋。

实验在有机物和无机物上都很成功，但他一直不被允许进行人体实验。

联合国说“人类还不够理智掌握时间旅行”。

为了实验他错过了一切，错过了见清醒女儿的最后一面，错过了和老婆约好的见面，现在错过了女儿最后一面。

男人渐渐起身。脖子上挂着的写着“地球联合国科学部时间系主任，喻藏涛”的ID卡，被逐渐捏紧。

他决定了，他要做第一个时间旅行的人类。

男人走向医院昏暗的尽头，从自己实验室的白光中出现。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么我们从未失去过任何。

“小薇，等着我。”

实验室的门开了一角，光从中透出，衬托出玻璃走廊后庞大的人造机械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