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两个轿夫已是跑回西塘镇,家中大管事见事关重大,连忙领两人亲自报告柳举人:
“老爷不好了,大少爷被人杀在半路,钱管事也是死了!”
“……什么!你们说清楚!”柳举人还在会客,招待的正是他们西直县的县尊大人。
听到如此噩耗,柳举人先是不敢相信站起,大声询问两个轿夫。
轿夫跪倒在地,一五一十地说起路上遭遇,柳举人听着,只觉得一阵头晕,站立不稳。
西直县尊连忙将他扶住,此时他心中也十分惊怒,他们西直县治安考评一向是优良,如今发生大案,死的还是朝廷的秀才,若是不能破案,今年考评必劣,对他官途大有影响!
“你俩可看清了强人面目?”
“禀告大人,不曾看清。”
“什么!死了你家少爷,你俩连看也不看便逃走了?似这等刁奴……”
“……”轿夫忙道:“那人浑身裹在衣服之中,故此看不清楚面目!”
“哦,将此人身高、特异一一报来!”
“……是!”
西直县尊先安抚了柳举人几句,也不再多话,一面派人去县城叫捕头、仵作,一面领着随行的县兵立刻赶往案发地点。
柳举人同样带上大批家丁,一同前往。
不多时,西塘镇内治安官与镇长也是闻讯赶来,所有人合在一处,声势浩大,一同赶往。
到了地点,周围已是有许多过路人伫足,在远处指指点点:
“听说死的是柳家大少,此人横行乡里,是报应来啦!”
“错不了,那绿轿西塘镇只柳家有,要说柳老爷也还算讲理,但柳大少……啧啧!”
“柳大少如此跋扈蛮横,还不是柳老爷纵容?要我说……”
这边,西直县尊已是叫人去问那些路过的人,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都说是没有,反而听到这柳家大少的不少不佳风评。
西直县尊心中便存下了是否是仇杀之举的怀疑。
西直县尊先查看了周边痕迹,倒也难逃他的眼睛,他也是塑造了英灵之眼,明察秋毫,被人称为判官大老爷。
当着柳举人的面,西直县尊道:“看此处痕迹,来者只有一人,杀人后夺取了钱财,而后直往林中去了……”
一路跟着痕迹查看,不多时便到了西塘河边,看到了焚烧殆尽的衣物灰烬,以及就此断绝的痕迹,西直县尊便有了新的推测:
“此人是有备而来,已是想好退路……我看不似过路的强人随意做上一票,有可能是针对柳公子而来。”
“柳兄,最近柳公子是否与人结仇?”
柳举人先是摇头,心事重重。
西塘镇内,一向是他们柳府欺负人,柳少元做事蛮横他是知道的,有仇没仇的,已是难以说清楚了。
不过这么多年,镇里的人也还过得下去,乡下人有什么胆量,昨日忍得,今日便忍不得了?
是谁这么心狠,要来杀他儿子!
柳举人便想到前日闹上门来的孙有田一家,然而那孙有田连锅都不敢叫他家赔,有杀人的胆量么?
虽是想到这点,柳举人还是道:
“要说结仇,前些日犬子下乡收租,与一家农户倒是起了冲突,闹上门来,要说再多,却也是没的。”
“哦,可将那农户传来。”西直县尊听说是一个农家,并不抱以期望,不过也是要传讯的。
他不在此地耽搁:“杀人者早有准备,已是毁灭了许多证据,痕迹也是清理没了,一时难以追踪。不过天网恢恢,此人杀的是朝廷举人,罪大恶极,国运不容!我立刻回去西直衙门,请上县尊大印入国运一看究竟!”
柳举人忙道:“请大人速去,此事我自当配合!”
西直县尊点点头,县里的仵作、捕快随后就来,自然会进行验尸、追查,术业有专攻,倒也不一定比他差。
而他乘快马不停,一直回去西直县衙,立刻请出县尊大印,勾连国运。
县尊大印有着权限,这时西直县尊陈述案情,便能沟通被国运护住的柳少元残魂,询问是何人将他害了,此事问受害人是再清楚不过。
不料连呼几次柳少元,毫无动静,再一查看,居然是查无柳少元残魂!
西直县尊一时吃惊,柳少元是朝廷秀才,即便被人打死,国运也会护住他一魂一魄,不叫他糊里糊涂便死。
就算是世外之人强杀神魂,定会惊动国运反噬、记下,他们西直县出的事,第一时间便会惊动此处的父母官也即是他这个西直县尊,令他警觉。
然而现在,却是毫无动静。
西直县尊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惊疑不定。
如此奇怪之事,国运之中必还有其他痕迹,可惜他一个县尊权限不够了,不能查看更多。
是谁杀了柳少元?
西直县尊心中不断猜测,能打散柳少元残魂的,必然是能运用英灵或者阴魂之辈。
而朝廷中人,就算是当朝宰相,私杀秀才也为国运不容,反噬非常严重,轻则降罪失功,重则英灵被毁,什么人愿杀一個籍籍无名的秀才,而甘冒如此奇险,毁了身前身后事?
再说,柳少元这个秀才,恐怕连得罪塑造英灵的朝廷大员的资格也没有。
按照常理,朝廷中人首先便排除了。
又或者是什么山精野怪下山祸乱,本来也是可能的,不过看那厮卓有准备,心思细腻,倒也不像。
最大嫌疑便是世外之人,这些人中极多任性豪侠,也可以说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称之为魔头也不能算错,私杀一个秀才对他们而言也非大事……这样无牵无挂,大多应是累有重犯、身背通缉之辈。
西直县尊便查看最近增加的、被国运所通缉之人,或者是斩之功绩又有所提升的目标,都在嫌疑之列。
一时,便多了许多嫌疑目标,西直县尊进行筛选,同时已是传来治安之官,准备开始一县严打,暗暗寻捕出最近出现在西直县的世外之人。
没过多久,去西塘镇的捕快以及仵作也返回来,报告最新状况。
人自然是没有抓到,不过仵作分析了柳少元的身体状况,得出结论:
“杀人者手法野蛮,一拳裂颅,应有千斤之力。”
捕快便道:“此人定是修炼了手上功夫,穿透轿面如破纸,轻易抓起柳少元的随行钱三,一下捏死。”
“此人应有三十年以上功力,若是江洋大盗,也定然是凶名卓著之辈!”
西直县尊对于这个判断不置可否,不过也是下令:“严查!”
不多时,便有画师前来,根据各方描述,画出一个浑身裹在衣服中之人,这时便发海捕文书:
“裂颅衣人,劫杀朝廷秀才,罪大恶极……凡有线索者报与官府,一旦查实,必有赏赐!有勇力擒杀此獠者,重重有赏!”
海捕文书,不日已是发到西塘镇,贴在镇公所告示栏中,引得西塘镇之人都来观看,议论纷纷。
孟行也在人群之中,听着民众说起柳少元以及柳家,都说是报应来了。
孟行胆子巨大,准备在西塘镇再呆几日,看看柳家反应。
此时西塘镇内,不时有县兵往来巡逻,各处都有明哨暗哨,三教九流都被动员起来,在街面上来回奔走,查找可疑之人。
这些都倒影在孟行心中,有意无意便回避了。
不过活动在此处,总有避不过的情况,回到客舍,孟行也难遭了一轮盘查。
孟行掏出路引,上面有着籍贯、姓名、出来所行之事,上面写着的是到京城游学。
隔了一个郡,官差哪里知道他孟行是何许人也,看路引货真价实,又是个游学的读书人,也就轻轻放过,还特意提醒:
“最近若是见过可疑之人,定要报告官府!”
“好。”
“杀人者裂颅衣人,凶残无比,生性扭曲,最爱杀书生、秀才!公子不可大意了,最近最好不要乱走!”
“……明白。”
这厢还在检查,客舍之外忽然一阵鸡飞狗跳,有人大声嚷嚷起来:
“此处藏了个江洋大盗,我看此人嫌疑最大!”
“……”
附近的县兵连忙赶过去,随后便是兵刃相交之声,以及叫骂之声!
客舍中的旅人全出去观看,孟行也是探头探脑,只见场中官兵进退有序,配合默契,围着一个彪形大汉猛攻:
“左布衣!你伪装成裂颅衣人,袭杀柳秀才,今日被我等逮住了,还敢狡辩!”
那大汉已是气极了,左一句他耐耐的,右一句李耐耐的:
“什么裂颅衣人,老子听也没听说过,忒也难听!你们这些狗腿子,凭什么空口污人清白!”
“老子眼睛就是尺,你身型就是差不多,裹上衣服简直一点不差!不是你是谁!”
孟行闻言连忙看了看自己身材,真与此人差不多,可见追查此案之人,真有一些本事。
他心中也是警惕,而左布衣面对围攻已是左右不支,忽然“乌阿”一声爆发勇力,拼着被打了几尺,蒙着头冲出重围,挥着刀往客舍方向急闯:
“挡我者死啊!”
“拦住他!”
看热闹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纷纷躲避,孟行却窥到近处,忽然伸脚一绊。
左布衣只觉一脚踢在石柱上,哇啊一声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好书生!”
身后的官差们大喜已是扑上,将他按在地上,左布衣挣扎不得,扭头哇哇大叫:“那书生,我记住你了!”
“呵呵……”孟行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此人如此凶顽,定然是裂颅衣人不差了。”
“……”
领头的官兵来看孟行:“书生真有勇气。”
“我等书生读书游学,本就是有报国之心,路见差人擒拿匪徒,出手相助也不算什么。”
“哈哈!文武双全,的确是读书人风采!小兄弟,今日擒住此人,我们都承了你的情……”
孟行哈哈一笑:“大人先将此人擒回去交差,免得耽误了公事。”
”好好好,小兄弟,我等先去交差,回头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