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战况如何?”通报军情的小校还未进屋,里面的皇帝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启禀陛下,敌人蚁附攻城多次,均被击退。”
“伤亡呢?”
“多为流矢所伤,并无大碍。”
“好!好!”皇帝还没鼓掌,一旁的丁魁楚就嚷了起来:“首战告捷,恭喜陛下啊。”
“丁卿家你别打岔,朕还没问完呢”,朱由榔赶紧让丁魁楚等等,自己问道:“可有受炮击?”
“未曾。”
吕大器一听便摇摇头:“没受炮击?多半是大炮还未送到建奴营中。今日之战,怕是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三日后的清晨,广州城的气氛变得极其凝重。城中的官军、民伕都已经全部动员了起来。永安门、永兴门、大小北门等各处城门都是人头攒动。士兵纷纷按指令去往各自守备待命的位置,民伕喊着号子将海量的物资从仓库运往指定的地点。
三日前清军的攻击看上去声势浩大,阵亡数量也以百计。但知晓兵事的人都清楚,一声炮响未闻,必定意味着后面见到的才是敌人的真正实力。
朱由榔虽然仍坐镇宫中,却也早早“开门迎客”,与诸位重臣一起,等着最新的军情汇来。
没多久一名传令兵策马而至,远远地下马后飞奔至皇帝面前,朗声道:“启禀陛下,大小北门见敌军聚集。目力所见,均为绿旗。预计人数二万以上!”
绿旗,说明都是汉军绿营;一个城门外囤积的清军就已经上万。
“启禀陛下!”又一名军士进来:“东门外海量敌军,目测在四万人以上!前沿已安置重炮十二门!阵中均为绿旗。后方辅兵营地前有少量红白旗帜!”
这个信息跟之前了解的一致,梅勒章京屯泰是正白旗,固山额真金砺是镶红旗,二人带旗下满兵于后坐镇,监督前方的三顺王汉军作战,也是应有之理。
“确认只有十二门?”吕大器问道。
“已上城头确认,只有十二门!”
这个数量不对,虽然当时佟养甲才带了八门过来,但这次三顺王的兵力是佟养甲的三倍以上。而且从北至南这么远到了广州,一定是志在必得,不可能只准备这个数量的红衣大炮。
“建奴定然还有后续炮具炮兵未至,不可掉以轻心。”
朱由榔点头同意,这一下就是六万人堆在城外,还不算西门未到的军情以及清军的后续部队,看来对方是不死不休了。
“起驾!去东城墙看看!”皇帝毫不犹豫,抓起佩剑就要走。
“陛下!陛下万金之躯,不可亲临矢石啊!”丁魁楚急得额头皱纹都深了一倍,赶紧劝阻道:“城墙遭受炮击,万一有个不测......”
“丁卿家所言有理”,朱由榔想了想,转头回到后殿,还没等众臣反应过来,手里抓了两面手持的镜子,步履不停径直朝外走去。
“陛下拿娘娘所用的玻瓈镜作甚?”在场诸臣都是一愣,片刻后只见皇帝已经准备开始上马,顾不得其他只能赶紧跟上。
到了城墙上,朱由榔来不及应付周围军士的行礼,直接大步朝外侧城垛的位置而行。
“枪炮无眼!快拦住陛下!”后面跟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几位老臣见状,急得大声招呼。
守城士兵还没开始动作,却见皇帝走到城垛跟前,并未探头瞭望敌情,反而直接一蹲。
朱由榔左手持一面镜子,以四十五度角朝着自己,右手持另一面镜子举高,以四十五度角朝着城外,嘴里还念念有词:“唔,唔,十、十一、十二,确实是十二门。”
就这样,所有人都看着皇帝毫无形象地岔腿蹲在墙根,摆出一個滑稽的姿势,还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不一会儿朱由榔便起身回来,把镜子往张同敞手里一塞,正要说话,却发现所有人都疑惑地盯着自己。
“啊,哈哈,这个叫潜望镜,可以看到被障碍遮挡的事物。稍后我画一份图纸给工部,宋卿家你到时候看看,能否量产。”
虽然不知道这个钱望镜是什么,但听名字总归不是个坏东西,皇帝又毫发未损,众人好歹松下一口气来。
“轰!”
还未等其他人开始说话,清军的红衣大炮已经开火,城墙上众人纷纷下蹲抱头,几名侍卫更是死死地把皇帝护在身下。
三五个呼吸之后,剥壳椰子大小的实心铁球便划过一道弧线,击中了广州城的东城墙。
只是击中的声音好像与往常记忆不同,听着异常清脆。
城墙上的人看不清楚炮击造成的损伤,城墙下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丝毫损伤。
非要说的话也是有的,炮击的弹着点有一处白色的痕迹,李子大小,凹陷大约十分之一寸。
“这城墙竟然如此坚固?”清军阵中,尚可喜远远望去,城墙上任何痕迹都看不到。
“继续攻击!”孔有德可不管那么多,只让传令兵带去军令,炮兵继续开炮。
接下来十二门红衣大炮依次开火,巨响震耳欲聋,清军阵地前沿腾起大量烟尘,遮得人视物不清。
待烟尘散后,孔有德再一看,城墙上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他面无表情地继续下令,随后说道:“一门炮配了四百发炮子,老子不信打完都轰不塌!”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必要的冷却,清军的重炮一刻不停,巨大的炮声震耳欲聋,炮弹每每落在城墙上也是震得地面抖动。然而持续炮击之后的效果依然跟之前一样。
广州城墙虽然比不上应天府那么高大宽厚,但至少也是前宋就留下来的建筑。内里夯土,外层包砖,本来就能抵挡一定的冲击。
现在东城墙外侧更是浇筑了一尺厚的竹筋混凝土,表面构造的刚性将炮弹的动能急剧扩散分摊到里面的原始结构中,就像那轮滑的护膝一样,外壳够硬,内衬够软,抗冲击的效果也就越好。
连续炮击了约莫半个时辰,这炮声在朱由榔听来已经跟白噪声差不多了。而且根据城墙外侧碉堡内兵士观察后的旗语反馈,目前城墙并未开裂。
“大锤八十,小锤四十。”
朱由榔一时间信心大增,招手朝随行的内官说道:“拿棋盘来!朕要在这城头对弈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