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艺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么快。

眼前境况，和之前德艺社大师兄萧艺风很像。

唯一不同的点在于，萧艺风并不赚钱，德艺社集团管理去找他谈话之后，萧艺风并不同意新合同。

从那以后，萧艺风上台的机会就很少了，可以说几乎看不见。

自从罗又鹰成为德艺社法人，接手德艺社之后，就不再满足于在戏曲上的小打小闹，而是决心要进军音乐领域。

在红武，由于版权的保护，音乐才是真正的大头。

音乐在红武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没有人能够离开音乐。

红武音乐娱乐已经形成了一个非常完整的系统，其中就歌手的等级而言，最低级别叫做浴室歌手。

而德艺社，虽然都有自己创作小曲来进行小舞台的演出，可终究被认为是不入流的存在。

就拿魁艺山来说，尽管他去参加了红视的《文艺大荟萃》栏目，人气也很高，可依旧摆脱不了不入流的标签。

德艺社进行改革之后，据罗又鹰透露，德艺社已经和帝都音乐学院【京州音乐学院】，达成了协议，新收的德艺社成员会到京州音乐学院学习，京州音乐学院的学生也可以报考德艺社。

强强的合作，是为了占据更有利的市场。

魁艺山是德艺社的台柱子，在参加红视比赛前罗又鹰和顾德梅都他谈过话，希望他签约新合同，进行着重的培养。

可魁艺山表示要再考虑考虑，这才有了那一出，退赛！

魁艺山想。

现在大爷背靠地球记忆库，手握超级系统，还签个鸟的合同。

他坐在舞台边，正想着，卢艺林就笑嘻嘻地从对面的大门走了进来。

“哎，怎么都没人了？”

卢艺林环视四周：

“之前散场之后，后台都围得水泄不通，今儿个是怎么了？”

魁艺山将合同放在一旁，抬头：“没人正好，演了这么多年，正好休息一下。”

说着，直接向后躺了下去。

啪！

风将门拉扯上。

刷刷刷。

魁艺山身边的合同，在风的拉扯下，一连片的乱飞起来。

卢艺林见状，忙跳起来抓：“都乱了。”

他定睛一看：“这是新合同啊，签了吗？”

“明知故问。”

“这么说，你不打算签？”

卢艺林挨着魁艺山坐下，试探地问：

“以你的能力，签了这份合同，就能拿分成了，S签，能拿专场收入的30%呢！”

卢艺林素来知晓魁艺山的骄傲，他瞅了瞅那些收拾东西的管理人员，心里已确定七八分，这合同魁艺山恐怕是不会签的。

卢艺林认为自己比师傅顾德梅更加了解魁艺山。

这么多年，魁艺山任劳任怨，靠的不是德艺社所谓的师徒情分，靠的是九年后一飞冲天的希望。

再说，德艺社对他根本没有什么情分，或许从德艺社要他一年交两万学费，还不提供衣食住行那一刻，就注定了情分的稀薄。

德艺社再来这一出，下马威或者警告，封了魁艺山的专场，这一套用在大师兄萧艺风身上还有点用，用在魁艺山身上，那只会适得其反。

卢艺林很清楚这其中的道道，但是他不会跟师傅师母反应。

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有魁艺山在德艺社，他和其他师兄弟都别想出头。

若是魁艺山离开德艺社，那么自己的机会不是来了吗？

他来这儿，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果然不出他所料，魁艺山没有签约意向。

这真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啊。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就是心里明明很高兴，却还要装作悲伤！

卢艺林深吸了一口气，劝说道：

“艺山，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魁艺山扭头：“你呢？”

见魁艺山问自己，卢艺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管理人员，提高声气：

“嗐，我嘛，你是知道的，我可是要干到德艺社倒闭那一天的，师傅对我有知遇之恩…再说，我和你比不得，我能力较差，德艺社能够给五千的保底，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我只是喜欢表演，钱不钱的无所谓…”

魁艺山听着卢艺林的话。

这家伙，怎么老是喜欢用好人的面孔谋求最大利益呢？

还是早点远离比较好。

魁艺山不想再听卢艺林的阳奉阴违，爬起来：“我还有事，先走咯！”

“好！”

卢艺林看着魁艺山离去的背影，目光扫过满地的纸张，一股喜悦涌上心头，挡都挡不住。

仿佛沉闷已久的天空，突然明朗了…

他蹲下，捡起那些合同，捡起一张，他就使劲儿揉一下，嘴里还念念有词：“唉，怎么能这么做呢…”

没过多久。

那些被卢艺林蹂躏的合同，便皱巴巴地搁在了德艺社办公室。

顾德梅：

“小山真是这么说的？”

卢艺林面露难色：“是啊，师傅，师弟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师弟还说…”

卢艺林话讲到一半，故意停下。

罗又鹰生气地挥手：“说什么？”

“师弟还说。”

卢艺林观察着师傅师娘的脸色，语气放缓，含糊着说：

“这合同是卖身合同，这就不是人能干出的事……”

“所以他就把合同洒了一地？”

罗又鹰一听，拍着皱巴巴的合同，马上讥讽顾德梅：

“我说什么来着，他早就不想在德艺社待了，幸亏他没拿红视的冠军，不然还指不定要打谁的脸呢？”

顾德梅沉默着不说话。

良久才吩咐卢艺林：“艺林，明天晚上是德艺社进入新征程一周年晚会，你去和小山说说，关于这件事，到时候再谈谈。”

“哎！”

卢艺林应和着，心道：“呵呵，还是舍不得这棵摇钱树……”

……

魁艺山随意地走在各家胡同小巷。

慢悠悠地就来到了大师兄萧艺风的摊位。

老远的，就看见一个很帅的帅哥，周围围绕着一群青春靓丽的美女。

萧艺风，德艺社，顾德梅收的第一个弟子，比魁艺山早来一年。

一年前德艺社改革，新的管理层第一个找他签合同，他直接拒绝了。

他是德艺社改革的第一个试验品。

这件事还闹得挺大。

后面又有吕德华等人的出走，合同暂时缓了下来。

可萧艺风从此就没再上过舞台，连底薪也停止发放。

但没有从德艺社除名。

不知是无声抗议还是什么，他就在距离德艺社不远的巷弄中，幽静之地，弄另一个小小的摊位，专门为人修鞋。

起初萧艺风没有什么生意，张德彪见他身形憔悴，便指点了两句:“修鞋，改为，专修女士皮鞋！”

由于长得十分帅气，很快他的生意便做得很好。

而人们早已忘记，他曾是德艺社的一员。

萧艺风远远地见魁艺山走来，笑着对周围的女子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下午再来。”

女人们这次才嘟嘴不甘心地离开。

魁艺山摇摇头，好色真是不分男女啊！

“大天才，怎么有时间来我这？”萧艺风强行欢笑。

“路过。”

萧艺风低头整理那些漂亮的鞋子：

“拒绝签合同了？”

“猜得真准。”

萧艺风抬头，莫名地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没想到，台柱子拒绝合同，也会沦落到我这个地步。”

“嗐。”

魁艺山在萧艺风旁边坐下，

“我们这算什么，大公司当红歌星都能沦落到酒吧驻场，我们这种靠新鲜感吃饭的人，并不是不可替代。”

萧艺风身上的锐气和骄傲似乎都湮没在了生活中，“听说你退赛了，那可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怎么……”

“师命如山呐。”

萧艺风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大男孩，被其脸上的平静和无所谓撼动。

吃过苦的人都知道，生活到底有多难。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不可失去，失去了短时间不再来！

自己来帝都十年了，魁艺山也有九年了。

自己好歹还住在德艺社的宿舍。

魁艺山却是自己租房住，忍受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扬名立万，过得好一点？

不可思议。

“我看，你生意不错啊，想过做大做强吗？”魁艺山调侃。

萧艺风摇摇头：“假象，你别看这里围着这么多女人，可单凭这张人皮能维持多久呢？”

萧艺风拍了拍自己那张帅气的脸：

“女人是很现实的动物，她们年轻时和帅哥谈恋爱，二十多岁和有钱人谈感情，三十来岁找老实人接盘。”

萧艺风叹息道：

“一个男人，要想有尊严地活着，手中还得有钱有权，如果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那将来的痛苦，可不是我所能承受的，说不定那爱玩的姑娘爱我就送我一个别人的孩子呢！”

萧艺风弄着手里的线团：

“反过来想，就算我和她们放开了玩，和一个玩，和两个玩，但总有一个人要做那个接盘侠……”

魁艺山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萧艺风是将自己代入了接盘侠的处境考虑……

巷弄的另一头。

卢艺林本来还想来萧艺风这儿找找存在感，见魁艺山在，他就躲在了墙后。

等魁艺山从那儿出来，他才假装偶遇，说道：“艺山，我正找你呢？”

“找我？”

卢艺林点头：“师傅说，明天晚上是集团一周年，让我来通知你参加，地点在德艺社大堂。”

“哦！！”

魁艺山应付着。

卢艺林若有所思，魁艺山离开之后，火速赶回德艺社，将所见所闻报告给了罗又鹰。

罗又鹰疑惑：“魁艺山去见了萧艺风？”

“嗯！”卢艺林回答：“我看他们聊得很愉快，所以立刻回来报告给师母了。”

“你没去先给你师父说？”

罗又鹰语气带有一点质问。

可她脸上的那一抹高兴却被卢艺林捕捉在眼里。

卢艺林这内心就更高兴了。

他很明白，虽然师傅顾德梅是德艺社班主，可手握实权的人却是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女人。

可以忽略师傅，但是绝对不能忽视这个女人。

毕竟师傅顾德梅曾说过，他只管演出的事情，不管德艺社其他事。

所以，该讨好谁，卢艺林比谁都清楚。

今天他去见魁艺山，就是受了罗又鹰的指示，去探探魁艺山的态度。

师母明面是责备，其实对自己的行为很满意。

“回师母，师傅忙着接见京州音乐学院的领导呢，我寻思着，先给师母汇报，等闲会儿，再去给师傅说此事。”

卢艺林耍了个心机：

“若是师母觉得不合适，下次我直接给师傅汇报？”

罗又鹰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却不揭穿，说道：

“不用了，这种小事别麻烦你师父了，还是找我吧。”

“哎！”

卢艺林声音喜悦答应。

罗又鹰道：“艺林呐，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

魁艺山掏出手机，发信息：“今晨，在哪儿呢，一起去吃饭吧？”

唔！！

阮今晨：【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去吃吧。】

魁艺山：【那出来走走？】

阮今晨：【我还有事儿。】

【一起看个电影？】

【没什么好看的…】

……

魁艺山揣起手机。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想起来了。

这不是女生经常耍的套路吗？

不是真的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身上有某个她用得着的利益点。

当这个点消失之后，马上变脸。

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魁艺山？

无所谓。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晚上七点。

魁艺山坐着公交车，进了城。

他先来到了胡同里，见了萧艺风，问道：“师兄，走啊。”

萧艺风一脸疑惑：“走，去哪儿？”

魁艺山这才意识到，德艺社没邀请他：“哦，我以为他们通知你了，抱歉。”

“没事儿，习惯了。”

萧艺风黯然伤神，喃喃道：

“有钱赚时，师徒情，没钱赚时，师母清！”

“你快去吧，迟到是要落人口实的。”萧艺风劝说道。

“那我先走了。”

来到德艺社。

艺帆风顺，稳步高升！

八字弟子差不多，该来的都来了。

除了萧艺风。

大堂中，左右两边，各摆放着‘艺帆风顺，稳步高升’八个牌子，代表着德艺社师兄弟的字辈。

魁艺山、罗艺火、卢艺林、周艺雷等艺字辈的坐在最前面一桌。

最最前面是德艺社最重要的人员，包括张德彪、顾德梅、罗又鹰以及管理层。

顾德梅开始发言，然后调侃，不时地往魁艺山那儿看。

完毕，举杯说道：“来，让我们举杯，庆祝各位都签了新合同，以后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一家人了！”

众人纷纷站起来。

当所有目光落在魁艺山身上。

他如坐针毡，站还是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