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推开门的一瞬间,江城就被扑面而来的这一股浓烟呛到眼睛刺痛。
劣质煤炭自带一股,好似燃烧塑料一般的难闻气味。
一股烟气入喉,喉咙里有种说不出的辛辣,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打开房间的照明灯。
忽明忽暗的黄色灯光,闪了好几下才逐渐稳定,江城视野逐渐清晰,这个简陋的房间已经被白色烟雾弥漫。
林小蝉缩在床上的一角,眼眶通红,听见江城来了才赶紧闭上双眼,正是女孩眼角流出的泪足以证明,她并未睡着。
一如江城第一次在医院病床上看见她一般。
二话不说,几乎是扑到床边,江城一把抱起林小蝉,极大的体型差让他怀里纤瘦的林小蝉毫无反抗能力。
从浓烟滚滚的房间出来,江城已经呛到满面通红。
江城怀中的林小蝉本想一直装作昏迷,可脱离了浓烟环境,身体自发的咳嗽反应却是让她根本忍不住。
一遍又一遍的咳嗽,咳的几乎嗓子干哑。
当房间里烟雾弥散的时候,林小蝉就已经被这股烟给呛醒了。
傻姑娘迸发出来惊人的求死意志,硬是逼她自己强留在这个环境里。
直到林小蝉手脚开始麻痹,意识在虚幻和迷离之间。
房间便有一道光伴随着清风,疯狂的涌进来。
“咳咳!”
“咳咳!”
时间【凌晨5点钟】
江城给林小蝉轻轻拍着后背,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房间里的烟雾顺着江城打开的房门滚滚而出,一缕白气好似夜间的霜凝聚成型。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林小蝉的咳嗽才渐渐有停缓的趋势,只是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上也都不见一点点血丝。
安安静静躺在江城的怀里,林小蝉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挣扎。
和江城第一次救她时,求死的状态都不一样。
这一次林小蝉,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四肢自然的下垂。
或许是吸入了太多烟尘,又或许她的心已在刚才的那正浓烟中被呛死。
整个人看不见半点生气。
“小蝉!”
“林小蝉!”
江城轻声还是加重语气的呼唤,都不能让林小蝉有半点反应,她就这么瘫软的倒在江城怀里。
这一刻,江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感觉到恐惧,林小蝉求生的意志全没了……
“你说话!”
“林小蝉!”
林小蝉只是闭着眼睛,连眼泪都不再去流,整个人不对江城的任何言语动作有反应。
江城好像永远会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刻,无论是哪一次,只要林小蝉需要救赎,江城就会像这次一样恰如其分的出现。
可现在,这个女孩不需要救赎了。
如果最初奶奶去世的时候,林小蝉求死是因为害怕孤独,是因为思念亲人。
那现在这一刻,女孩不怎么害怕了。
在烟雾缭绕的第三分钟,林小蝉已经醒了,任何人都会在求生本能的意志下拼命的挣扎,冲突死亡的束缚。
可林小蝉没有,她死死抓着被角,咳嗽到她喉咙撕裂发痛,整個头开始好像要从中间裂开,心跳莫名极具加速。
她都没有。
在这种巨大生理的痛苦中,林小蝉得到了一种莫名的平衡。
身体在痛。
她的心,就不那么痛了。
这个女孩来说,现在抱着她的人好像叫江城。
世界如果是虚无的,这个人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世界上所有温暖的灯光熄灭,就连星星都被云雾遮了。
从黑暗中走回黑暗。
林小蝉不需要救赎!
她不需要了。
江城的手在颤抖,连带着他的心,他的整个躯体。
林小蝉的毫无反应,让江城的心在作痛。
一根巨大的钢针从江城心口处,一点一点凿穿了江城,把江城定在了过往四十年回忆的牢笼枷锁里。
江城脑子中突然响起一声爆炸!
好像是上一世林小蝉家里煤气爆炸的声音,好像是老爷子死在山坡上最后的呜咽,好像是自己在灯红酒绿的歌会上碰酒杯的声音。
不像是自己重生前发生的最后一场车祸。
最后是那个叫林岸青的记者,对自己发出的提问。
“江总!您会选择重生吗?”
这么多天以来,江城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自己重生就是为了救赎某些人,救赎林小蝉,救赎老爷子,救赎江早早……
错了!
都错了!
重生不是选择题,重生是命运对自己的眷顾。
放下林小蝉,江城疯了似的跑进浓烟滚滚的厢房,找到一个木质的锦盒,端着它冲出门来。
“林小蝉!”
“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能听完我说最后一段话,之后你要做什么我绝不再拦着你。”
林小蝉的身体还是毫无反应,直到江城摇晃那木盒,发出声响。
林小蝉才有些怔怔的抬头。
虚弱的她就连从地上撑起,都要咬牙发出力气才行,声音嘶哑的不像她。“江城,你放下我奶奶……”
江城把盒子抱在怀里,除了这个方法,江城再想不到任何其他的手段。
如果林小蝉的奶奶在天有灵,那么奶奶一定会支持自己的。
“你听我说!”
林小蝉一直积压着委屈的情绪终于爆发,这个不像言辞,只会点头答应的女孩。
再一次看着江城怀里奶奶的骨灰,情绪彻底失控。
“江城!”
“够了,我真的已经很累了!”
“就让我这么安安静静的死去,难道不可以吗?”
“你难道不觉得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笑话?家人不认我是家人,朋友不以我为朋友,就算我喜欢你,而你已经有江早早了!”
“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林小蝉第一次对江城的怒吼,带着撕心裂肺的嘶哑声,透露着女孩数不清,绕不过的绝望。
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我也不知道那是几岁,我爸我妈都在,我们还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可明明前一天,妈妈还抱怨天又要下雨,上学的路不好走,我爸还摸着我的头说他会送我去的。”
“一眨眼,就一眨眼,我爸就躺在那个盒子里了,我大伯不让我看他,怕我会做噩梦。”
“我妈……我妈……不知道去哪里了。”
林小蝉的眼泪止不住流,她已经有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再回忆过了。
“明明大妈以前对我也是很好的,会叫我囡囡,会让我去他们家吃饭。”
“可你知道昨天她在学校里叫我什么吗?野孩子!死了爹跑了娘的野孩子。”
林小蝉呜咽着,嘴里不断在嘟囔。“你说伱怎么救得了我江城,你怎么救得了我?”
“学校里上一秒还相处的好好的,下一秒她们就不敢和我走在一起了,她们会突然塞给我一些钱……”
“她们对我小心翼翼,连说话都要避着我,我就知道,江城我没朋友了。”
“把盒子还给我,你走吧。”
“我知道那条围巾你找不回来了,没事儿的。”
江城抱着盒子。
安安静静的听林小蝉说完这些,眉眼中的心疼要溢出眼眶。
突然坐下。
就这么坐在水泥地面上,坐在林小蝉对面。
“你的故事讲完了,要不要听听我的?”
“我不会再强求你,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逼你活着。”
“讲完这个故事,我就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