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当晚餐进入到饭后甜点环节,简如此说道。
“你有什么提议?”
“你会玩牌吗?”
“什么牌?”冼耀文心中有点不悦。
“在布鲁克林有一家斯普蒂尼酒吧,那里流行一种非常特别的玩牌方式,21点,只要是酒吧里有的酒都可以当作赌注,一次下注一杯或两杯,输的人当场喝掉或者一轮牌结束后再喝。”简兴致勃勃地说道。
“庄家是谁?”
“酒吧老板。”
“如果赢了呢?”
“赢几杯就能免费喝几杯,赢得多可以寄存,最长一个月时间。”
“如果输得太多,是不是可以叫朋友一起帮忙喝?”
“你说对了,叫多少人都可以,但一定要喝完,否则加倍。”
“有意思,我陪伱去。”
斯普蒂尼这个名字很意大利,在纽约凡是跟意大利沾边的酒吧,七八成的概率跟西西里岛的家族脱离不了关系。简所说的玩法蛮有意思,是一种不错的营销策略,出于这两点,冼耀文非常乐意去光顾。
纽约的五月末昼夜温差有点大,结完账走出餐厅,外面的温度只有十度出头,且刮着微风,恰好冼耀文身上没有衣服可用于充当绅士风度的道具,他搂住了在交错摩挲手臂的简。
简冲他会心一笑,放下双手,头往冼耀文的方向一歪,把自己的一半重心交给他,头靠在他的臂膀,脸颊摩挲,“亚当,你好温暖,我爱上你怎么办?”
冼耀文歪头往下凝视,缓缓说道:“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却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今夜我做好简的亚当,明日……”
“我做好亚当的简?”
“不,明日先不要想。”冼耀文头一低,鼻子埋进简的秀发里嗅了嗅,“我的韦氏大词典里多一个S,你大概不会喜欢。”
“什么S?”
“这个问题明天看日出的时候再回答你。”
“嗯哼。”
两人依偎着来到路边,打了辆车沿着简说的地址前行。
十点,酒吧最好的时间,两人走进斯普蒂尼,在热闹的欢呼声中,目睹一个眼神迷离的酒客把一杯龙舌兰艰难地倒进嘴里,在酒客身前的吧台上,同样的龙舌兰还有七杯。
“他输惨了。”简被酒吧的氛围感染,抱住冼耀文的腰大声说道。
“Yeah。”
附和声中,冼耀文的目光离开酒客,快速从酒吧角落里一张桌前的几个中年人脸上扫过,黑头发,黑眼睛,鼻子或大又圆硕,或尖鼻梁又直,个子相对其他白人矮小,综合了东西方人的特征,典型的意大利南部人种,再看脸上写满的“Vaivia滚开”,是西西里岛人没错。
收回目光,冼耀文低头说道:“看样子刚结束一轮,下一轮你要不要参加?”
“我们一起。”说着,简拽着冼耀文往吧台贴过去,把人拽坐在高椅上,她自己从后面把下巴搁在冼耀文的肩膀上,冲酒保竖起一根手指,“提基,一杯。”
“一杯?”酒保会心一笑。
“Yeah,一杯。”简一歪头,在冼耀文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Okey。”
酒保大概挺欣赏两人的腻歪,一杯很热带的提基鸡尾酒没一会儿就摆到两人眼前。有点新意,杯口的点缀水果不是菠萝,而是时令水果樱桃,用一根长牙签串着两颗搁在杯口。
简俯身上前,伸出舌头对着樱桃舔了一下,试图把樱桃卷进嘴里,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扭头往上看了冼耀文一眼,嘻嘻哈哈笑着接着尝试。
试了好久,实在卷不起来,她只好捏着冼耀文的手指,把他的食指和中指当作夹子操控着夹起牙签,故意晃晃悠悠控制着两颗樱桃从他的嘴唇边溜过来跑过去,玩了好一会,她才把樱桃贴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他衔住。
冼耀文照做,轻轻含住樱桃,简的拉丝眼挂住他的眼睛,用手抽掉牙签,嘴贴到他的嘴唇上,轻咬樱桃,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细细咀嚼。
她就这样一小块一小块吃着樱桃,从凸吃成口,她的贪婪依然没有得到满足,舌头往前一探一探,迅疾如破路机,当当当,当当当当,一下又一下,口成了凹。
冼耀文看着挺有意思,也祭出自己的破路机,从另一方向当当当。在贪婪的鞭策下,两人当得相当起劲,没几下的功夫,樱桃被洞穿,凹被踹倒,变成回,两个破碎锤相遇,当当当的声音消失,只剩下啵啵啵回荡。
樱桃很甜,却总有吃完的时候,两人的啵啵并没有一直持续,简来到冼耀文的前面,坐在他的大腿上,拿起酒杯呷了一口朗姆酒混合果汁的橙红酒液,然后把酒杯贴在冼耀文的嘴唇上。
一杯酒,你一口,我一口,甜到发腻,甜到令人心生厌恶。
有两个一起来的男人,输了五杯2美元的朗姆酒,本想白嫖的他们心情正不爽,见到冼耀文这对狗男女的腻歪劲,更是火上浇油,已经有点迷糊的两人眼神一对视,推开椅子来到冼耀文身前,其中一个倚在吧台上说道:“哥们,妞不错,借我们玩玩。”
简朝着来人睨了一眼,双目露出厌恶又略带害怕的目光,身体下意识往冼耀文的胸膛缩了缩。
冼耀文在她大腿上拍了拍,给了她一个“没事的”安慰眼神,接着,转头看向发声的男人,“先生,你知道的,我现在的心情不错,想喝什么我请。”
他的潜台词是我不想惹麻烦,请你们喝酒当作台阶,大家相安无事。
男人听懂了潜台词,并且脑补了一些要命的内容,他瞬间勃然大怒,大声嚷道:“请我喝酒?你觉得我喝不起?婊子,把妞留下,放聪明点自己滚蛋。”
闻言,冼耀文蹙着眉在男人的脸上再次扫视,寻思这个哥们大概刚刚因为没钱被人羞辱过,典型的二十穷横、三十悔悟、四十骂儿子,杀人没胆、挥拳勇敢的美国失败者,将来会不会癫狂就看能不能侥幸逃过医院的大账单。
他把简抱起放在地上,自己随后也从高凳上站起,手在裤袋口一抹,扣在袋口的钢笔到了他手里,一边旋开笔帽,一边说道:“1943年产的派克51,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暗尖之王,我这一支是Heirloom款,售价80美元,当年蒙哥马利在柏林就是用它在德国的投降协定上签字,我差一点,只能用来签署一些商业文件。”
刻着帝国大厦图案的14K实金笔帽旋开,套在笔杆上,露出秀气的被笔嘴保护着的笔尖,他握着笔握挥舞着笔尖,做了一个签字的动作。
“每一份文件都关系到不少工作岗位,一些比你热爱生活,也更努力的人圣诞节能不能吃到火鸡,能不能给儿子买个棒球手套当作生日礼物,都由这支笔签的文件好坏而决定。”
说着,他的淡然语气变得略高亢,“先生,趁着还没有彻底喝醉,吸一根香烟,静下心来好好考虑生命无价的说法对不对,顺便再考虑一下你爸爸和你妈妈的生命够你挥拳几次。”
说完,他把愣神的男人拨到一边,径直走向角落的桌子,十来步就站到几个西西里岛男人身前,环视一圈,轻蔑地说道:“我在你们酒吧消费,安全却得不到保障,WellDone。”
“你需要我们保护?先生。”
说话的男人头发稀疏,梳着大背头,右脸颊的皮肤很差,坑坑洼洼,眼睛很小,耳朵很大,笑着说话时看起来有点和善。
冼耀文把目光放在男人身上,“你的酒吧?”
男人挑了挑眉,“可以这么说。”
“怎么称呼?”
“甘比诺,卡罗·甘比诺,你的名字?”
“赫本,亚当·赫本。”
听到熟悉的名字,冼耀文脸上不动声色,做完自我介绍,不等邀请,自顾自坐在甘比诺对面的位子上,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
“甘比诺先生,问题的重点不在于我需不需要,而是在于你这里有没有,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刚才那位先生挥拳打在我脸上,我以后还会不会来你的酒吧消费,如果我受伤很严重,我会不会找你要个说法。”
甘比诺淡笑一声,“赫本先生,你的假设很有意思,庆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我必须承认你说的有点道理,作为歉意,你今天的消费免单。”
冼耀文颔了颔首,“你的歉意我收下了,顺便问一句,你会不会刷房子?”
闻言,甘比诺的双眼紧紧盯住冼耀文的脸,其他几个西西里岛人也从放松状态进入警惕。
刷房子是流行于美国的西西里岛家族之间的一句黑话,因为在房间里开枪射击,鲜血会溅到墙上,就像是刷墙一样,所以刷房子往往用来代表杀人。
良久,甘比诺紧盯的双眼放松了下来,沉着脸回道:“我会刷房子,还会做木工活。”
“亲自做吗?”
“不,我只做阿兰奇尼西西里岛外型像是炸丸子的炸饭团。”
“OK。”冼耀文轻轻颔首,“甘比诺先生,我刚来纽约,准备在这里做一些生意,合法的生意,卖杂志、卖汽车、卖房子这些,生意的规模应该会做得很大,需要一个装修队长期帮我刷房子,你有没有兴趣谈谈?”
甘比诺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可以谈谈,但我不保证一定会跟你合作。”
“合作就是要建立在双方都愉快的基础上,我可以理解。”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电话簿,用手里的钢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撕下递给甘比诺,“可以打这个号码,后面的几天我会比较忙,不能保证一定能接到,我不在请给郑留言,她是一位女士。”
“没问题。”
冼耀文指了指简,“我有美妙的夜晚,失陪。”
说着,作势站起,等屁股一离开椅子,又故作刚刚想起般问道:“甘比诺先生,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我交代郑的时候能方便点。”
甘比诺脸上一缕无法描述的表情一闪而过,“文森特。”
“OK。”冼耀文站起,冲众人微微点头,“祝各位也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走回自己的位子,两个挑衅的男人已经消失,冼耀文在简的大笑声中坐到她的大腿上,背弓着,头埋进她的锁骨。
两人笑闹一会,简在他的臀上啪了一下,“婊子,我爱死你的翘臀。”
“啊!”冼耀文冲简抛个媚眼,“我就喜欢你这样粗鲁的男人,Comeon,再来。”
“哈哈哈……”
……
时间偷走芳华,也对文字虎视眈眈,常与吃香肉的饕客混迹,它对一黑二黄的口诀了如指掌,酒店床头柜上,一行行发黄的文字被它顺手牵羊。
翌日。
冼耀文靠墙倒立,汗水滴答滴答溅在报纸上。他往左边挪动,以免汗水浸透还未阅读的文章。
时间还早,城市里第一批早起锻炼的人刚起床。
床上,睡了没一会的简睁开眼,看见床头柜上安静地躺着几张美金,美好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她转过身,对冼耀文怒目而视,“浑蛋,我不是妓女。”
冼耀文昂起头,看着简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看见了,我在锻炼,我叫了早餐,第一张是给侍应生的小费;昨晚你很疯狂,你的衣服破了,我帮你订了一条新裙子,第二张、第三张是支付裙子的费用,第四张是小费;还有……”
“我知道了。”简打断冼耀文的话,一个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浴巾裹在身上,赤着脚走到冼耀文身前,俯视他的后脑勺,“昨晚我很愉快,你会给我留号码吗?”
“嗯哼,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
“不行,我马上有个约会。”简伸手扯了扯冼耀文的腿毛。
“现在?”
“Yeah。”
冼耀文再次昂头,“男朋友?”
“还不是。”简松开腿毛,手往下一滑,拍了拍紧绷的臀,眼神骤然迷离,“谁知道呢,我只是对他有点好感。”
“喔,有时间吃早餐吗?早上我要去西村,可以顺便送你。”
“就这样?”简略有点失望。
冼耀文收回脚,用别扭的姿势回到站立,拿起边上的毛巾擦拭干净脸上的汗水,头一歪,嘴贴向简的唇。
一番缠绵,两人倚坐在沙发上。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S?”看到简肯定的眼神,冼耀文接着说道:“我有两个单词只有复数形式,没有单数形式,一个是Wie,一个是Lady,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已婚状态,有三位妻子,还有一位未婚妻。”
简从沙发上跳起来,吼道:“见鬼,你有四个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