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胡悠摆了摆手,止住胡三郎:“你只管去向小天师复命便是!”
胡三郎迟疑道:“叔父,那小道士……”
“三郎!怎可言语对小天师不敬!”
胡悠突然大声训斥,面上表情十分严肃。
胡三郎闻言一愣,不知如何回话。
胡悠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呀,正是太过聪明,看事情才只见其表,不见其里!”
胡三郎抱拳躬身:“正要请叔父指点!”
胡悠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让胡三郎坐下后才开口:
“但凡修道之士,多能感应诸神,天师府传承近千年,得道飞升者多有,哪个道士敢冒充张家嫡传弟子?当上界历代天师都是假的不成?”
“或许是个假道士,不知天高地厚,冒充天师传人?”胡三郎质疑道。
“先前他三言两语便点出我遭受心魔劫数之事,这份见识是寻常假道士能有的?”
胡三郎沉默片刻,点头道:“叔父说的在理!”
胡悠接着说道:“至于这位小天师为何不曾显露过名声,又为何独身一人来此地落脚,其中内情却不是我等精怪能知晓的了……”
胡三郎突然轻声道:“这便是我家机缘所在了!”
胡悠抬眼看了下自家侄儿:“且说说看?”
“若小天师身处龙虎山那等道门祖庭,身边自有天兵神将随身护持,就算想要寻人使唤,又哪里轮得到我家子弟?”
“我等只要尽心为小天师办事,日后小天师修为高了,自然不会亏待了我们!”
胡悠抚掌而笑:“你能如此想,便说明我家距离兴旺之期不远了!”
“还要叔父多多提点才是。”胡三郎再次拱手。
胡悠止住笑声,轻声道:“为了令你安心,我便告诉你一個辛密,你勿要透露给他人知晓!”
“叔父放心,事关我家后路,三郎知道分寸!”
“前几日我受小天师指点,回来静思己过,平复心念,勉强度过了心魔劫数。”
“而后修为居然更上一层,我这双眼睛,居然有了几分望气的本事!”
胡三郎忍不住身体前倾,小声询问:“叔父是悄悄看过小天师的气运了?”
胡悠点头:“我在山中朝老君观瞧了一眼,只见紫气升腾,悬于半空,几乎将整个道观遮住!”
胡三郎“忽”一声站起身:“紫气!这……”
胡悠唏嘘道:“是啊!正是至尊至贵的紫气!人得紫气,若乱世争龙必可登临九五!”
“而修道之人身具紫气,必可成就上品天仙大道!”
胡三郎面上满是狂热:“我这便去向小天师禀告探得的消息!”,说完后便大步往外走去。
“小天师问什么便答什么!莫要画蛇添足惹小天师生厌!”胡悠起身叮嘱。
“叔父放心!侄儿省得!”胡三郎大步去的远了。
老君观中,张牧之将画好的阴阳和合符收好。
长明仙子笑问:“是要送往韩员外家吗?”
张牧之一边将桌上神牌、符笔等物收起,一边道:“方才突然动念,想去谢师叔所说的阴阳裂隙之处看看,韩员外家明日再去不迟!”
长明仙子点头:“去看看也好,虽说那里被谢道长以灵符封印,却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张牧之点头,收拾好了桌子搬进厢房里,出来后又听长明仙子叮嘱道:
“你虽修成了一尊雷帝法相,修为仍比不得谢道长,且带上法剑、灵符还有你那火器,免得出现变故应付不来!”
张牧之笑道:“师姐放心,都带着呢!”随即走出道观,往后山而去。
张牧之如今修为精进,行走时轻轻一步迈出便有丈余远,只片刻功夫就穿过竹林,来到谢道长墓穴所在的水潭边。
“弟子之前修为浅薄,时至今日才去那阴阳裂隙处查看一番,师叔勿怪!”
张牧之焚香祝告之后,便继续往深山里行去。
由此处再往山中便没了路径,张牧之将法力运转至脚下,顿时便感觉自身变得轻盈无比,好似能御风而行,纵身一跃便跳起三丈来高,足尖在树梢枝头一点,身形便往前疾驰而去。
张牧之背着桃木剑,身上淡青色道袍大袖飘飞,整个人好似一只仙鹤在山中振翅而过,片刻之后便行了二十余里,只见下方地势缓缓下降,显出一个山谷来。
于是张牧之法力一收,整个人便轻飘飘落在山谷之前。
脚下是破碎的青石台阶,拾阶而上走了几步,便看见一座倒塌的山门。
门两侧有两个石狮,身上爬满青苔藤蔓。
张牧之走进山门,但见开阔的道路两旁草木森森,其间又有许多石像,多是些佛门金刚护法之类,同样是青苔斑驳,残破不堪。
“谢师叔说此地原是通明真人读书炼丹之处,本应是我道家福地,怎地如今看起来倒是个荒废的沙门寺庙?”
通明真人即陶弘景,乃上清茅山派创派祖师,精通炼丹、医药之术。
张牧之又往里走了百余步,发现了一座只剩下半块的石碑,大致看了下才明白缘由。
“原来通明先生羽化后此地便荒废了,唐朝末年有僧人来此,建了这座澄心禅院!”
绕过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大殿,来到后院,见有许多石桌、石凳都几乎被枯藤埋没了,本该是禅房的位置也只剩下地基,长满了荒草。
张牧之脚步不停,再往后走,视野中出现了许多浮屠塔,高矮不一,建造的材质也是山石、青砖等各不相同,看起来年代跨度极大。
“这里应该是僧众圆寂后安葬之处!”
塔林里生长着许多高大的松柏,树干虬结如龙,枝叶遮蔽了天空。
张牧之来到塔林中心,眼前出现了一棵七八人合抱粗细的柏树,树下有一座古井。
“便是此地了!陶真人当年取水炼丹的石井,不知被这群和尚怎么搞成了直通阴阳的裂隙!”
张牧之仔细观察了下诸多浮屠塔排列的方位,心中猜测:
“这些浮屠塔应是僧众死后以自家舍利镇压这阴阳裂隙布成的阵法,难道是渐渐镇压不住了,才导致这处寺院荒废了下来?”
灰色井台上同样满是青苔,张牧之走近一看,见井口被一个铁铸的井盖扣得严实,井盖上刻着斗大的符箓,正是天师震煞符。
而井盖周边的缝隙上同样贴满了黄纸符箓,都是些杀鬼符、斩邪符等降魔驱邪的灵符。
“井盖上震煞符才是封镇根本,其他纸符都只是协助!”
张牧之大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上空柏树的枝叶:“这柏树即将诞生灵性了,谢师叔果然慈悲,没用雷符封印,想来是怕招引来雷霆劈死这树中灵性。”
“你护持这些灵符免于风雨侵蚀,甚有功德!若你日后能够灵性离体,可来老君观寻我!”
柏树枝叶随风摆动,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突然,张牧之鼻尖嗅到一股腥臭味,连忙低头仔细看,见许多黄符纸上的朱砂字迹颜色不正常,显然是被人以污秽之物描过!
“好贼人,居然妄图以秽物玷污灵符!”
张牧之身体探出,查看铁铸井盖上铭刻的符文,同样有被人污染的痕迹。
“所幸这符文是以精铁铸成,倒还未失了灵验!”
张牧之从背上取下桃木剑,剑尖点在井盖上,左手捏法决,右手持剑照着震煞符文描绘了一遍。
只见剑尖之下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光闪现,待张牧之描完后,那斗大的符文好似被烧红了一样,散发着暗红的火光。
铁铸的井盖上升起一股灼热之意,四周已经被污秽的黄符顿时就碳化成了粉末,随风而散。
张牧之刚要从袖中拿出谢道长留下的灵符重新贴上,就听背后“嗖”一声响。
张牧之快速转身,隐约间一道身影在浮屠塔林里一闪而过。
“谁在那里?!”
张牧之手持木剑,沉声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