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龙王吴乘龙言辞诚恳,目光殷切,仿佛真的想要同张牧之结为挚友一般。
张牧之推辞不过,只好点头道:“龙君之江宁河也离此不远,日后有暇或可经常走动!”
江宁龙王大喜:“如此甚好!可惜小龙这次来得着急,没有携带什么礼物,下次一定补上!”
张牧之笑道:“无需什么礼物,只要以后龙君能多令两岸风调雨顺,贫道便承感念龙君的情谊。”
江宁龙王正色道:“小天师果然慈悲,这原是小龙我分内之事,不敢劳小天师挂念。”
于是两人又闲谈片刻,时近巳时末,江宁龙王起身告辞,小道士起身送至门外。
“过些时日,小龙在水府中设宴,万望小天师肯赏光才好!”江宁龙王站在门外躬身相请。
张牧之点头道:“到时候却要叨扰龙君了!”
江宁龙王十分欢喜,满意地带着宋贤、李良两个水卒化风走了。
张牧之脸上笑意消失,转身回来正看到长明仙子神情淡淡地站在公孙树下:“这龙王老奸巨猾,你真信他的话?”
“谈不上信不信,只要他不作恶便好,百姓风雨之事也离不得他!”
张牧之对长明仙子解释了一句,随后坐在石凳上,神情有些抑郁。
“你在想什么?”长明仙子也在旁边坐下。
“今日铁蛋掉到河里,虽然是个意外,却难保其他地方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周壮带着几百阴兵来回巡视,尚且出了纰漏,这天下如此之大……”张牧之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长明仙子沉默片刻,开口劝道:“这原不是你的责任,上有诸神监察天下,下有阴司执掌报应,你只尽力去做便好。”
“至不济你料理完韩府婚事,早下地府拿下考弊司虚肚鬼王,助文丞相掀翻那什么李阎王,结果总会好一些。”
张牧之点了点头:“那枉死城还是要交给正直的神明去打理才好!”
“枉死城是地藏菩萨所立,牵涉佛道两家,还要看那些大神怎么去商议了!”长明仙子随口说了一句,也就不再多言。
过了会儿,胡三郎变化的金甲将军前来禀告:“小天师,圆觉寺的和尚给许多孩子送了佛珠,我和家中兄弟将那些孩子的住址都细细记录了下来。”随即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呈了上来。
张牧之接过纸张打开观看,细细数了数,一共有三十六個八岁男童被记录了下来,于是吩咐胡三郎:
“这三十六户人家都派狐精暗中盯着,日夜不可间断,若圆觉寺有什么动作,尽快来告诉我。”
胡三郎领命退下,张牧之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忍不住长叹一声。
“师姐!我知晓那些和尚要对这些孩子动手,却只能看着……”
长明仙子靠近过来,伸手抚平了张牧之紧皱的眉梢,温声劝道:“你如今修为不足以攻入圆觉寺,又不能事事都依靠上界长辈,若想借助人道朝廷之力,就只能如此了。”
“那些孩子左右不过是吃些苦头,你派人盯得紧一点,只要性命无忧便好,待拿住了证据才好让朝廷出面对付圆觉寺的秃驴!”
张牧之依旧摇头,喃喃道:“我心中依旧愧疚的厉害……”
长明仙子叹了口气,只觉得什么劝解的话都十分苍白无力,只好拍了拍张牧之的肩膀,默然无语。
她身为法宝精灵,同小道士气运相连,能指点张牧之修行,能变作道冠发出火光护身,亦能放火烧杀邪祟妖魔,虽有种种妙用,却无法同张牧之共情。
修道亦是修心,许多时候长明仙子也隐约明白小道士的心中想法,却不知如何相劝,只能靠张牧之自己想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陶老汉、铁牛夫妇等人都往道观里来送了些蒿饼和青团子,一起给灵官爷和老君上了香,又同说了会子闲话,小道士心情才好了起来。
“小道长虽有法力,观里也没什么邪祟敢来,但还是折些柳枝插在大门和窗檐下才好!”陶老汉笑呵呵地开口。
铁牛也连连点头:“怎么也算图个吉利,道长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怪没意思的……”陶李氏连忙拉扯了下铁牛的衣服,不让他胡说八道。
张牧之从善如流,笑道:“老丈说的在理,我一会就寻柳枝插上!”
过了会儿铁蛋的父母也提着个篮子来了,装了一条腊肉,青团和几个鸡蛋,对着张牧之千恩万谢。
张牧之收下了之后又对夫妇二人道谢,最后成了互相作揖,几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待乡亲们都走了之后,张牧之果然折了柳枝,把道观正门上,还有灵官殿、老君殿门上、各个厢房的窗檐下面都插了柳枝。
然后小道士就开始坐在院子里吃青团和蒿饼,嚼的唇齿都成了青绿色,心中感到十分温暖。
长明仙子不需要吃东西,也不说话,只以纤细白皙的胳膊支着下巴看着小道士在那里傻乐。
“这小子一定能成就天仙正果……”长明仙子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张牧之吃完之后,又从厨房里拿了一只粗瓷大碗,盛了一碗清水漱口后咕咚咕咚喝个干净,脸上笑意满满,开口道:“师姐,我想明白了!”
长明仙子好奇道:“你想明白了什么?”
张牧之一阵风似地走来,在石凳上坐下,看着长明仙子道:“神道设教,本就是为了补人道之不足!故而需要聪明正直之神主政,才能使众生各自相安。”
“其实人、神两道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仙神还是凡人都有自家性情,所以才要我天师府行监察众神之权。”
“人间有贪官污吏使百姓受苦,神道也难免有那邪神作恶,戕害众生。”
“我在这里自艾自怜有什么用处?倒不如行霹雳手段,将那些邪神都扫除了,换正直之神当之,自可救度众生疾苦。”
“虽然如今我修为还浅,但是只要我尽力去做了,总有事成的那一天!”
长明仙子眉头一皱,总觉得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也不明白小道士想到这些,怎么就变得重新振作起来了?
“你想要扫除邪神之流,必然触动多方势力,到时候如有那上界仙神阻拦你行事,要打你,要杀你,你欲如何应对?”
张牧之呼一声站起来:“我只问心无愧,便无所畏惧!大不了让虚靖祖师、灵官大哥他们去扯皮!我天师府传承千年,飞升上界者多有,还害怕对手多吗?”随即又哈哈大笑了一阵,低头对长明仙子道:“师姐,我知晓你之前不愿意让我施符召请上界天兵神将,是怕我形成依赖,忽视了自家内练之功,眼下我想明白了!只要我自家持身正道,什么手段皆可用!”
长明仙子目光躲闪了一下,开口解释道:“非止如此,天兵天将虽说是调拨给你使用,但也要受天条约束,不如自家炼度的法兵得心用手!”
“招来天兵对付妖魔邪祟,伐山破庙自然无往不利,但是许多时候却限制颇多。”
“比如那圆觉寺,人家表面上修持的也是佛门正法,你如没有证据,能带天兵去攻打吗?”
“还有几日后下地府擒拿李阎王,你看哪个天兵会现身助你攻打阴司?文丞相怎地不让魏国公发兵征讨地府?”
“文丞相让你去行此事,一是要用你龙虎山天师府的身份,再一个就是你手中有一支法兵可用!”
张牧之脸上笑意不减,连连点头答应道:“知道!知道!师姐说的在理!师姐都是为我着想!”也不知道心中真的听进去没有。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韩怀远、左梦鱼和陈书成三人的声音,长明仙子面上笑意一收,冷哼一声,化火光飞入老君殿中。
清明过后,再过几日就是韩怀远和陈家小姐的婚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