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这副会长一职,薛汝盛并不热衷,拿下孙家的铺面,涉足茶叶买卖才是他的目标。孙家在这江苏境内的铺面这两日已拿下的七七八八了,京城的铺面北静王也答应帮忙。所以在甄应嘉征询大家取消副会长一职的意见时,他也无可无不可。
甄应嘉又道:“至于接手了孙家铺面的各位同行当以孙家为戒,谨守本分,奉公守法。下面请各位会长就过去一年各地的商事发展给大家做一番概述。”然后就是各商会会长轮流登场。直到未初之时,水溶才姗姗来迟。
水溶在烟雨楼下落了轿,身边跟着李焱,身后还跟随了一小队龙禁尉。提前到的李淼快步走上前来,躬身一抱拳道:“王爷,人都到齐了。”
水溶淡淡地道:“嗯,可有我们要找之人?”
李淼道:“回王爷,不出王爷所料,那日在云香院先行离去之人就是徽州商会的陈日增,此人在徽州名头极响,是徽州最大的粮商和盐商。”
水溶又道:“确认?”
李淼肯定道:“确认,那云香院的伙计确认再三就是此人,虽说没带绿翡翠戒指,下颚也没有痣,但那日这陈日增就是他招呼的,所以不会认错。”
水溶点了点头:“一会看本王眼色行事。”
李淼点头应是,与李焱一左一右跟在水溶身后上了楼,余下七八个龙禁尉分散在一二层。楼上的众人早得了下人通报,都整理衣冠恭候北静王,片刻便听一声唱喏:“北静王爷驾到。”然后北静王在一前一后四名侍卫的护卫下上了楼来。
众人见了赶忙上前叩头行礼。水溶笑道:“都起来吧,不必拘礼了。”
众人起身,各人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位年轻的王爷,只见来人年纪轻轻,身着一件白色金丝边蟒袍,腰间系一条亮银碧玉腰带,头顶一束发缠金冠,整个人看起来俊逸不凡。
各人心思各异,却不禁都难以把那个将孙家连根拔起还一手团灭倭寇的北静王对上号,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甄应嘉上前几步躬身示意道:“王爷还请上座。”
水溶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在甄应嘉的引领下便在上首就座。这才道:“各位也都坐吧,今日你们才是主角,本王可不愿意喧宾夺主。”说罢,眼神扫过在场众人,众人忙道不敢,这才慢慢落座。
待众人坐定,水溶举起杯盏笑意盈盈道:“这江南商事繁荣,皆有赖于各位勠力同心,天下之人每日的衣食住行也都离不开各位的辛苦操劳。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不高,但朝廷深知商人的不可或缺,否则朝廷就不会派官员参加这每年一度的年会。本王代表朝廷敬各位一杯,望各位今后继续为我朝廷尽心尽力,为太上皇和皇上‘排忧解难’。太上皇虽年事已高,身子却依然康健,时不时都会念起昔日两下江南的情景,对在座的各位也有经常提及。对于这些年各位的忠心也是赞赏有加。各位也当感念天恩,继续为太上皇出力,为我大华尽忠。”说罢,举杯意思了下。众人都言称不敢,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甄应嘉站起身代表众人又道:“禀王爷,为朝廷尽忠乃是我等本分,劳太上皇挂念,我等万分惶恐。还请王爷回京容禀太上皇与皇上,我等为大华子民,为朝廷分忧,为二圣解愁是我等分内之事,万不敢推脱。王爷目光如炬,一来南京,就揪出了孙乾这个奸细,还一举歼灭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我等也是敬仰万分,今日王爷能驾临年会,我等也与有荣光,若是有怠慢了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担待一二。”
这甄应嘉真会说话,那邵元显也不干人后,忙站起身对着水溶恭敬道:“禀王爷,小人邵元显,友忠兄所言亦是我等心声,我等都是大华子民,为君父分忧解难是我等分内之事,万不敢落于人后。”其他几个商会的会长也忙起身表忠心。
一时间,在座众人均纷纷表明姿态。
水溶心中暗笑“这些商人,都是极会做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己只用轻轻一点,立马就明白了其中深意。甄应嘉和邵元显也是俩滑头,一個声称太上皇和皇上,把为二圣解忧挂在嘴上;一个嘴里言必称为君父解忧,这个君父把太上皇和皇上不都算上了。”
薛汝盛坐在金陵商会那一桌也是暗自感叹这甄应嘉和邵元显的老奸巨猾,看来明白人可不止他一个。只有薛蟠坐在旁边,满心欢喜地看着北静王与这些人谈笑风生,虽插不上话,但见北静王一句话在座的各位都起身满是附和,心中想着若他日北静王成了他妹夫,自己岂不成了皇亲国戚,到时谁还敢看不起他薛文起(薛蟠字)。
水溶见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又道:“在座各位的忠心,本王都看到了,回京后也会向二圣禀明。各位也知我大华这几年来多灾多难,本王也不瞒各位,不说天灾人祸,光是外敌群狼环伺就让朝廷焦头烂额。北面的蒙古蠢蠢欲动,西北的鞑靼不安一隅,江南的倭寇肆无忌惮烧杀抢掠,内里西南土司也是纷争不断,可谓内忧外患聚于一身。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有些人里通外鬼,那我大华真就凶多吉少了。对于这些祸国殃民,勾结外敌的下作小人,本王决不手软,甭管他是什么高官显贵,豪商巨贾,一旦查明通倭,严惩不贷,孙乾就是例子。希望各位引以为鉴,可莫要一时糊涂走上了不归路,到时候,可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众人见水溶语气转冷,目中寒冰,脸色说变就变,都有些噤若寒蝉,连忙都道“不敢,不敢。”直到这会,众人才把那个狙杀倭寇,覆灭孙家的北静王对上号。
见镇住了众人,水溶又是一笑,接着道:“本王也相信在座的各位大多数都是我大华的好儿郎,或许有那么两三个表面忠心不二,私底下却和倭人暗中眉来眼去的害群之马。若是有,本王劝他最好早点跟本王交代,若是能及早回头,戴罪立功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可若是心存侥幸,冥顽不灵,那刀斧加身之时可别怪本王言之不预,你说是不是呀陈日增,陈老板?”
众人心里正七上八下,忽听北静王陡然语音上扬提到陈日增,俱是大吃一惊。见北静王眼神玩味地看着徽州商会那一桌,都转身望去。陈日增本来就让北静王几句话说的心乱如麻,恨不得年会早点结束。骤然间听北静王提及自己,吓了一跳。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强装镇静起身回道:“王爷所言甚是,甚是。”
水溶冷笑一声,大声喝道:“大胆,好你个不知死活的陈日增,冥顽不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
李淼二人各上前一步,大声应道:“属下在。”
水溶冷声道:“拿下。”
二人应是,转身便朝陈日增一步步逼近。陈日增和场中众人一见这场景均是大吃一惊,吓得都站起身。连薛蟠这等没心没肺之人都感觉到了场中的紧张氛围。那陈日增见李淼二人走近,连忙跪下道:“王爷明察,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见北静王冷笑只不说话。转而又朝各商会会长那一席求道:“象升兄,你是了解我的,替我向王爷说几句啊。”正要再说,李焱二话不说上前两步,左右开弓就是两下。只听啪啪两声,陈日增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两个腮帮子高高肿起,又咳嗽两下,连带着咳出了两颗槽牙来。
众人都是吓得不敢作声。只听李焱恨恨地道:“狗东西!胆大包天,竟敢说王爷冤枉好人。”李焱因恨那伙刺客连累自己兄弟二人失职各领了五十鞭子,因此下手重了些。
那徽州商会的会长李象升虽然也害怕,但陈日增毕竟是徽州商会的人,他不能坐视不管。所以还是壮着胆子一转身朝北静王跪下道:“王爷还请明察,这陈日增若真与倭人有牵连,我徽州商会决不敢庇护。可若是仅凭王爷一言,小人怕是难以跟徽州商会的同行交代,还请王爷见谅。”
水溶笑道:“李会长是吧?”
李象升回道:“小人李象升。王爷称小人象升即可。”
水溶没接他话茬继续道:“李会长先起来吧,李会长大可放心,本王虽年轻识浅,但从不仗势欺人。”
说完转头看向李淼道:“把人带上来。”李淼应是,一挥手,候在一旁那名云香院的伙计赶忙上前。
李淼问道:“他可是你说那人。”
那伙计回道:“回官爷的话,正是此人,小人敢拿人头担保。”
李淼又转头看向陈日增指着那伙计问道:“你可认得他。”
陈日增有些茫然地摇头道:“不认识,从未见过。”
那伙计嘿嘿一笑道:“大爷您贵人多忘事,您忘了几日前您来我们云香院,正是小的招呼的大爷。”
陈日增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单手指着那小厮‘你,你,你’的说不出话。众人见此情景都不明所以。
李淼继续对陈日增道:“还有何话说。”见陈日增不说话,李淼冷笑一声,招呼两名龙禁尉将人押了下去。